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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通。我和小于像是走进了迷宫,分不清方向。牛庭长轻车熟路,带领我们转过一个又一个狭长的弯道,在泥泞的小路间穿行。
牛庭长说:“马上见到的这个人,你们就叫他老王。他在这里上访十二年了。”
我和小于一起问:“什么案子?”
牛庭长说:“他儿子被人打死了,一审判凶手无罪,二审判了缓刑。老王想不通,去省高院申诉,省高院复查给驳回了。老王在省高院门口上吊,被救了下来,之后他就来北京了。十二年前的事情了。”
我问:“为什么不判?”
牛庭长说:“具体情况不清楚,听说那凶手是个太子党,判决之前省里领导就批条子下来给意见了,法院按照意见判的。”
我们都无语了。
牛庭长在一个红砖砌起的平房前停下来,转头对我们说:“到了。”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里一个女声问:“谁啊?”
牛庭长说:“我啊!”
这是个顺理成章的回答。我心想谁知道你是谁呢。里面果然没动静。牛庭长补充道:“我找老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妇女站在门口,警惕地打量着我们,问:“你是什么人?”
牛庭长说:“我是老王的朋友。”
妇女不说话,狐疑地盯着牛庭长看。
我赶紧上前一步,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说:“我们是记者。”
妇女这才让开身子,让我们进门。
屋里没有开灯,昏暗得很。我一进来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六七个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居然挤了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都是眉头紧锁,满面愁容,我脑子里当场就跳出一个成语:“苦大仇深。”正中央一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孩子,孩子见到我们进来就开始使劲地哭,老太太轻拍着哄道:“别怕,别怕,不是法院的坏人。”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站在屋子当中,面面相觑。开门的妇女跟我们说:“老王死了。”
牛庭长吃了一惊,说:“啊?什么时候的事?”
妇女说:“死了有小半年了。”
牛庭长问:“怎么死的?”
妇女说:“他们省里来接访的人拉他回去,他不肯走,被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星期就死了。”
牛庭长不说话了。我想起办过的一个贩卖毒品的案子,罪犯的老父亲不停在为儿子申诉,我接待过他不下二十次。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年纪很大了,头发也掉光了,两眼浑浊,泪水也浑浊。那案子铁证如山,无可置疑。我很同情他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但也体会到了父爱的厚重。像这样的父亲为儿子的申诉,如果有停下来的那一天,那原因一定是死亡。
死亡为我们消灭了一个顽固的老上访户。我不知道回到涂城之后,当院领导听汇报时得知一桩多年的上访案件就此了结的时候,是将一声长叹,还是一笑开怀?
牛庭长和屋子里的人聊了一会,他们真的把我们当做是记者,所以毫不忌惮地向我们诉说自己的冤屈。他们展开写着冤情的材料,举在胸口让我们拍照。
牛庭长问当中的老太太:“你为什么案子上访的?” 。 想看书来
决不妥协 三十二(2)
老太太说:“我给我爱人平反,他在83年严打的时候被判了投机倒把,枪毙了。”语气异常的平静。
老太太接着说:“我来北京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最高院都是给我开个信访处理意见函,让我回地方解决,地方不给解决,我只能再来北京。二十多年了,我被打击报复过,被拘留过,被地方干部殴打过,被送过精神病院,被抄过家,被拆过房,被罚过款,被强制进过学习班,去年我来北京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走了,除非问题解决,否则我再也不离开这里了。”
牛庭长说:“您这也不是办法,没想过其他法子吗?找找律师,或者有名的学者?”
老太太嘴一撇,说:“律师都是认钱的主,前几年被律师骗走不少钱,后来也请不起了。学者也是用钱才能收买的,是不会替我们老百姓说话的。”
她怀里的孩子又“哇”地一声哭起来,开门的妇女过来把孩子抱走。老太太接着说:“我们现在就相信媒体,相信记者,希望你们能把我们的情况公布到网上去,我相信社会上还是明眼人多的。”
在此之前,我一直不喜欢记者,觉得这个行业的人掌握着话语权,却一直没有说过几句像样的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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