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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浴缸边上,他一点一点地回想刚才的梦。
他梦见自己的家人。奇怪的是,所有人年龄都和他一样大。他和外婆说了话,外婆在他出生时就已经七十岁了,八十八岁时去世。可在梦里,外婆却是三十五岁。他从没见过外婆这个样子,但他知道这就是外婆。他对外婆光滑的脸和一头黑发感觉很是惊奇。
还有他爷爷也在,也是三十五岁。他母亲、父亲、舅舅、姑妈、姨妈,全都和他同一个年龄。
达维德,斯特芬妮表姐的儿子,2月里刚过完十一岁生日,变成了上唇一撮大胡子,蓝眼睛冷冰冰的一个人。
十七岁的保拉,一个表哥的女儿,他最近一次看见她是在过新年的时候,在玛利亚希尔夫街偶然碰上,保拉回头望着他说:“怎么着?”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年纪变大了,有点憔悴,当然了,保拉也是三十五岁。保拉身边站着她去年秋天刚出生的孩子,是一个眼神冷漠、戴着棕色手套的成年男人。
此外还有点什么别的东西。某种令人不安的、约纳斯无法进入的东西。
所有的人都在向他劝说着什么,用一种他只能听懂个别词语的语言。他那已经死去的、变年轻了的外婆爱抚地摸着他的脸,嘴里嘟嘟哝哝念叨着,像是“乌米罗姆、乌米罗姆、乌米罗姆”,反正他听起来就是这样。然后就只见外婆的嘴在动。他父亲,看上去像战争时期照片上的那个样子,正在外婆身后的一台家用健身器上跑步。父亲不朝约纳斯看。
还有点什么东西在那里。
他用冷水洗了脸。抬头看天花板上的那片水印,那水印近几个月来一直在逐渐扩大。最近却保持原样不变了。
马上再躺到床上去睡是不可能了。他把家里所有房间的灯全部打开。电视机也打开。这几天里,他已经把电视机出雪花视为正常状态了。他塞进去一盘录像带,但是把声音调到静音。那是一部柏林1999年《爱情大游行》 '1'的剪辑合成片。这盘带子他当时在超市里都没仔
'1' Love Parade,始于1989年,最早是由莫特博士发起的一个生日庆祝活动,后来发展成为一项有百万人参加的文化狂欢活动,吸引了世界各地的年轻人前来参加。细看就扔进了购物车。
他擤鼻涕,然后从药片的塑料包装板里挤出一片治嗓子疼的含片。他泡好茶。手里端着杯子坐到长沙发上。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盯着片子里那些站在大卡车上的年轻人的动作,大卡车以步行的速度慢慢从胜利女神柱旁驶过。半裸的人们随着那听不见的音乐在扭动。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着。目光落在衣帽架上。他又一次生出那种有点儿什么东西不对劲的感觉。这回他看出来问题出在哪儿了。有个挂钩上挂着的夹克不是他的。那是他几个星期以前在吉尔专卖店橱窗里看到过的那件衣服。那衣服对他来说太贵了。
衣服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他把衣服穿上。很合身。
难道是他把衣服买下来了?然后又忘记了?
要不就是玛丽送给他的礼物?
他检查门。门是锁着的。他揉揉眼睛。感觉燥热。他想这件夹克的事想得越久,就越是觉得不舒服。他决定先把夹克塞到柜子里面去。他会自己想出答案来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一个人到世界尽头(三)(2)
他打开窗户。夜里的空气令他精神振作。他往下看着布里吉特瑙滨河路。以前在这条路上,夜里也全都是绵延不绝的汽车轰鸣声。现在这条街却被寂静笼罩,而这寂静就像是要把他给拽下去似的。
他往左边看去,那是朝向市中心的方向,这里那里的还有窗户透着亮光。维也纳的心脏。世界史上的重大事件曾经在这里发生。但是世界历史已经走过去了,已经到别的城市去了。留下的只有宽阔的街道,华美的楼房,文物和纪念碑。还有就是人了,好不容易才学会区分新旧时代的人。
如今人也不见了。
当他又径直朝正对面的第十九区看过去时,他看见几百米远的距离之外有亮光在一闪一闪。那是从一扇窗户里透出来的。不是什么摩尔斯电码信号。然而却有可能是个信息。
以前他从未在这样的黑暗里待过。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可能会非常黑暗。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那是一种借来的、非自然的黑暗,和现在笼罩着街道的黑暗完全不同。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在闪烁。路灯全都不亮了。汽车像一个个大黑团蹲在路边。一切都像是一团沉甸甸的重物,徒劳地竭力想要脱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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