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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的余音,犹在江面山崖间回响着。
熊有方拄刀挺立着,胸口血糊糊的一大片,嘴角却挂着笑意:
“这妖崽子,惶急之下,没装子药(2),否则老熊早升天见天父去了。”
两人都吁了口气。熊有方放开刀柄,伸手解下染血革囊,小心地系到泥鳅身上:
“兄弟,你快下水,带着这采石干,顺江直游进天京去。”
泥鳅一惊:
“熊哥,嘛子这样子讲,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便了。”
熊有方怒道:
“糊涂话!我如今中了枪,下不得水,如何拖累你?”
“熊哥……”
熊有方真急了:
“你再磨蹭,须误了天国江山社稷!”
泥鳅一咬牙:
“熊哥,天父看顾!”
“许老四,你速走罢,莫陪我白送了性命。”
见泥鳅已游得远了,熊有方转脸看着许老四道。
许老四苦笑一声:
“小老儿不想死呢,可是晚了。”
他伸手一指,顺指望去,团练的旗帜缨枪,已在不远处的山石尖跳跃。
熊有方扫视一眼周围,见凉棚里堆了几桶火药,捂着胸口的伤处,慢慢走了过去:
“许老四,有火镰没得?”
许老四黑着脸,寻了根干柴,哆哆嗦嗦地点起根火把来:
“也罢,也罢,小老儿这把年纪,没亲没故的,活也活得够了,熊老爷,听你们王爷讲道理(3),你们活着坐小天堂,死后便上大天堂,永远享福,永远威风,如何,让小老儿也沾些光罢?”
熊有方朗声长笑,宽阔的脸膛被火把照耀着,显得一片明亮:
“好老四,来来来,你我同登天堂享福!”
许老四跨前一步,又停住了,把火把递给熊有方,伸手捋下金钏,放在凉棚口的地上:
“欠柴老实的采石干钱还没给呢,都上大天堂了,好歹不能辱没了天国的颜面。”
“轰!”
当惊魂未定的练丁们战战兢兢地蹭到夷作一片白地的凉棚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禀老爷,棚外俱是官兵的骸骨,棚内死了两人,都炸得烂了,连脑袋也找不着。”
练总嘟囔着咒骂了几句,忽见不远处金光灿灿,见是个金钏,赶忙奔去捡起,揣进怀里:
“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也罢,这回总算没干赔本买卖,来人哪,把那小子放开罢!我说柴老实,你想明白了,长毛就是两个人,是也不是?”
“那个、是!是!”
柴老实嗫喏着呆立在原地,不住揉着被绑得酸麻的胳膊。
“你咋地还不滚?”练总不耐烦了:“留你条性命就算本老爷格外开恩,咋了,你还想领赏不成?”
夕阳下的江水,默默地向东流去。
泥鳅头也不会地奋力划着水,他的眼睛湿润着,也不知是血水,江水,还是夺眶的泪水。
注释:
1、反草:太平天国术语,草就是心,反草就是变心;
2、子药:老式火枪装填的弹丸铁砂之类;
3、讲道理:太平军有定时择地讲道理的制度,多是利用宗教语言鼓励军民的信心。
………【(八)】………
天京城内,见王府大殿。WenXueMi。com
几天的功夫,见王似乎又长高长胖了一些,或者,是跪在地上的泥鳅,和立在两厢的仆射(1)听使们又瘦了些的缘故罢。
他的心情似乎不算很好,虽然那梦寐以求的两大包采石干,此刻正摊放在他面前的案子上:
“这真便是那采石干?尔莫欺本藩年幼,不信天父眼针针(2)……”
“禀千岁,”不待泥鳅开口,一个仆射躬身插嘴道:“这的的确确是采石干无疑。”
“放肆!”见王怒道:“本藩让尔开口了么?尔见识多,还是本藩见识多?本藩尚不认识,尔如何便认识了?”
“小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那仆射登时脸色惨白,急忙俯伏在地,连连磕头不已:“千岁智慧乃是天排定,烛照万里,算无遗策,小卑职自然望尘莫及,不过、不过小卑职乃是采石本乡本土长成,癸好三年入的圣营,那个、那个……”
见王见他磕头磕得滑稽,不禁“噗哧”一乐,旋即板起脸来,又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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