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总督府下(第1/6 页)
洪思用拔高音调,慨然地吟诵着。
“素雪黑城金鼓振,白刀玄甲赤旗摇。
飞将雕弓如满月,胡骑安敢望临洮?”
洪思用忘情地吟诵着。吟诗作赋确非他的长项,仅仅算是略懂一二,但他深知这种关键场合重要的根本不是诗词的内容,而是不能怯场,反正自己背靠洪辽,水平再烂也会有大儒辩经。但想要更进一步的话,就得取巧了。洪思用的这首诗整体来看其实并无什么感人之处,一个没见过战场的人想要写出杰出的边塞诗,又或者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人想写出一首动人的苦情诗、一个没经历过羁旅的人想写出一首感人的怀乡赋……统统只能成为蹩脚的无病呻吟,诗词写的从来不是辞藻、语句,而是作者的人生。
洪思用的这首诗取巧之处就是两句诗包含了六个代表颜色的字眼,其中的“素”和“白”,“黑”和“玄”在字句上相对,在颜色上相同,乍一看也许的确会给人一种巧妙之感。最重要的是,这给了那些想要通过捧洪思用以讨好洪辽之人的发挥空间。
“好诗!小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写出如此气势磅礴之诗,前途不可限量,不愧是总督大人之侄。”
“妙哉!诗中所描绘之色彩,真是令人身临其境。公子高才,总督教导有方,当浮一大白!”
“头两句诗每句都蕴含三种色彩,三种战场之物,公子好巧思也!再以大气磅礴之句作结,使全诗气概非凡,气吞山河。善!”
“哈哈哈哈哈……”
洪辽欣慰地笑着,他对文学之类的东西热衷,但是并不专业,也无意思考洪思用的诗到底是好是坏,只要底下宾客大赞特赞一通就足够他满意了。他拍了拍洪思用的肩膀,微笑着对众人说道:
“哪里哪里,小子年轻气盛,哪懂什么战场?各位过誉啦!”
洪思用满心欢喜,他积极的表现终于再一次为自己博得洪辽的欢心,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以得意的眼神看向了安仕黎。而安仕黎则根本没有关注洪思用。
如果说先前安仕黎拒绝洪辽的提拔,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踌躇,那这副景况则是连这份踌躇也打消了。安仕黎对文学并不甚钟情,他的文学水平主要集中在策论上,且他一向认为如今国家处在衰落危亡之崖边,诗词歌赋于大局毫无利处反而加剧了人们的醉生梦死。他只是出于理性地觉得,一个从来没见过战场的十二岁少年,拿什么写出一首气概非凡的歌颂战胜之诗?至于紧随其后的那些人们的赞美,则使安仕黎的不适加剧,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所谓的总督府从来不是群贤毕至的场所,而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主子配上一群阿谀奉承的小人。他安仕黎哪怕得以在总督府中任事,一样不过是洪辽豢养的宠物。
整场所谓的诗会,安仕黎都表现得没什么兴致。
诗会落下了帷幕,宴席则正式开席。安仕黎拿着筷子,面对着满桌子千奇百怪的食品,一时间不知如何下筷。他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食物还可以有如此多花样。这里的菜品上至天上飞的,下到水里游的,涮的、烤的、蒸的、炸的、煮的……一应俱全,叫人眼花缭乱。
相比之下,石建之则大方许多,就近夹了几个菜吃了起来,他见安仕黎似乎因这些菜肴有些惊讶,便用手肘推了推安仕黎,悄声说道:
“不要太拘束,既然菜都端上来了,那就放开了吃。”
安仕黎点了点头,夹起一块鹅肉放进了嘴里——入口即化,美味无比。安仕黎不禁眼睛一亮,又夹了几道菜尝了尝,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菜都是极品,这洪辽可当真不是一般的会享受,还是说……这就是上流人士的生活吗?如果能关上大门,对世间一切之疾苦不闻不问,就这样在自己的屋子里快活自在,这样的生活虽然不公平,可也只有享受不到的人才会觉得不公平不是吗?若身在其中,谁又会觉得这不是自己理所应得的?人们从来不是仇恨不公,而是仇恨自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
而安仕黎姑且还做不到躲进麻木的小屋中。他是从人间疾苦中走出来的,即便他现在正在享受着堪比神仙的奢靡,他也忘不了他亲眼所见的,在饥寒中连呻吟都做不到的人们。他口中的食物,美味虽美味矣,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但也如石建之所说的那样,端都端上来了,那就放开了吃便是。在和石建之的相处中,安仕黎渐渐明白了石建之的处世之道。石建之固然是一个信念坚定、底线分明的人,同时他知道适时变通是必要的。刚而易折,若渴望在浑浊之中也能做些实事,就得学会表现出迎奉顺从,那些绝对不向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