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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说工作任务不忙,完全可以推延到明天,男方执起她的一只手,行了吻手礼算是结束了这缠绵的道别。
——原来是要自己送送这位金主。宦淑看着二人噗嗤一笑,他对她行吻手礼,倒是故意把她当成了已婚女士,而她不知情,只恋恋不舍地目送他和宦淑前行,“无知者无罪。”宦淑只是径自走下台阶,指引杨先生朝前走去。
暮秋正午的时光,天空却是阴沉沉的。二人行走在浅浅的白光里,寂静无声,梧桐大道上的梧桐树叶一片又一片随风飘落下来。世事的变幻,人世的沧桑,在这个光年速度与蜗牛速度并存的城市里,都像树木的年轮一般,岁岁年年,年年岁岁,一丝一毫,一毫一丝,都变得有迹可循,有象可追。
从前,林振宇刚到银行就职,每次下班的时候,三个人便一起到附近的餐馆吃晚餐。那时候,他便会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和宦淑、明睿,三个人一起行走在落光了枝叶的梧桐树下,就这么,在光秃秃的梧桐枝桠下,踩踏过满地的枯枝和落叶,肆无忌惮地、无所顾忌地,一直往前走下去。
通常情况下,林振宇偏爱走在宦淑的左后方的没有梧桐落叶的空地上,听宦淑长筒靴踩踏在梧桐叶上的声音,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一阵又一阵,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好似万物凋零的世界里蟋蟀空灵的叫声。当然,他们都不会忘记,明睿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来,抬起一条腿,只站在一片落叶上,然后两手叉腰,在那金灿灿的的落叶堆里对他们两个人大笑。每逢那个时候,宦淑总是附和着与她调笑,并且把靴子踩踏在落叶上使其发出更加空灵的响声,像是为了配合这欢乐的氛围。只是,在这样欢乐的氛围里,林振宇却从来不笑。他总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直到如今,宦淑也未曾想明白:到底哪条法律规定了俊俏的脸庞只能把欢喜隐藏在心底里,而不得不使一个人把冷峻和无情显露在外表上?林振宇内心里的宪法大纲到底是谁拟定编写的?以至于每一个值得欢愉的时刻他都面若寒霜,冷若冰山?
宦淑追忆这样行走的时光,而林振宇则越来越淡忘了这样一同行走的惬意,他的野心就像是膨胀的氢气球,日复一日的充气和加速让他离宦淑愈来愈遥远。他不再用皮鞋踩踏那些凋零的枯叶,为了节省时间完成更多的业务,他通常都搭乘倪洁的顺风车,从浦东到徐汇,从徐汇到黄浦,从黄浦到静安,从静安到闵行,到上海的每一个区域,仰望东方明珠,俯瞰万国建筑群,以黄浦江为界,用一个又一个业务,连贯重新崛起的浦西和新兴发展的浦东。
怕是有什么牛鬼蛇神剥夺了一个人欣赏美景的权利,贫穷,生活拮据以及生存的压力,不知不觉地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
“宦淑,你可愿意一直生活在贫穷的泥沼当中?”林振宇问道。
“不,我绝不生活在贫穷的泥沼当中。”宦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不过是酒后的胡言与赴宴遭受冷落后的乱语而已,她倒还是一直铭记着。
“杨先生,您要到哪里?”这么漫无目的地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宦淑才醒悟过来,笑问杨凛昙道。此时她的脚上穿着低筒的马丁靴,鞋头尖尖的,不像老年人的棉鞋一般老土笨重,随意地行走在落叶堆里,倒给双足增添了几丝秀气,又是阵阵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杨凛昙说了地点,路程不远。宦淑告知他,先沿着梧桐大道直走到尽头,然后左拐走一百米左右,有一个专为老年人设置的晨练场,从晨练场的右侧穿过,直走一段距离,会看见一排银杏树,沿着银杏树边走边数,数到第二十六棵的时候大概就到了,最后向右转身,直接就可以到达他所说的地点。他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时间,宦淑正要避着他,便有意与他拉开距离。
杨凛昙起先听着还算清楚,可一听到要让自己去数银杏树,他便马上附加说明:“其实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于这里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所以我怕自己太过路痴,以至到后来还是会辜负你的悉心指导。”言下之意就是希望宦淑能把他带到目的地了。
宦淑掸眼看他那驼色的皮大衣,只见一条蓝黑交错的格子花围巾从他的脖颈上垂落下来,他的脸颊是极其无辜的神气,就好像他真的会迷路走失了一般。宦淑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心中暗笑:如果他当真是不认识路,那他刚刚是如何到来的?既然他已经到来了,为何又不认识返程的路?心里明明知道沈行长可能不来,为何还要空等一个上午?还不驾车?像他那一类的人,出行肯定是驾驶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