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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给什么人的脚步声惊醒了,月亮正在明晃晃地照着板棚。门口站着阿克辛尼雅,手里抱着她的被褥。
“这儿也许凉快点,……”她说,然后走进来,几乎就躺在门口,月光照亮了她的全身。
她睡不着,深深地叹气,热得翻来覆去,差不多把身上所有的衣服全脱掉了。在迷人的月光下,这是个多么美丽、多么倔强的动物啊!过了不大工夫,又传来了脚步声:老头子穿一 身白,在门口出现了。
“阿克辛尼雅!”他叫道,“你在这儿吗?”
“怎么?”她生气地回答。
“我刚才叫你把钱扔在井里。你扔掉没有?”
“哪有这样的事,把一大笔钱扔在水里!我已经把它发给收割工人了。……”“啊呀,我的上帝!”老头儿叫道,又惊讶又害怕。“你这个胡闹的娘们儿。……唉,我的上帝!”
他举起两只手来一拍,走出去了,一面走,一面不住地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儿,阿克辛尼雅坐起来,心烦得长叹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收起铺盖,抱着走了。
“你为什么把我嫁到这个人家来啊,妈!”丽巴说。
“人总得结婚,女儿。那不是我们作得了主的。”
一种没法慰解的悲痛几乎抓住她们的心。可是她们觉得,好象有人在高高的空中,从那布满星斗的蓝天里瞧着下界,看见了乌克列耶沃发生的种种事情,注视着。不管罪恶有多么强大,可是夜晚仍旧安静、美好,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里现在有,将来也会有,同样恬静美好的真理。人间万物,一心等着跟真理合成一体,如同月光和黑夜融合在一起一样。
于是她俩放了心,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注释」
①阿克辛尼雅的爱称。
②丽巴的爱称。
③约瑟,基督教《圣经》故事人物,为耶稣的养父,大卫的后裔,业木匠
六
早就传来消息,说是阿尼西木因为伪造和使用假钱而被关在监牢里。好几个月过去了,大半年过去了,漫长的冬天过去了,春天开始了。家里的人也好,村子里的人也好,对阿尼西木关在监牢里这件事都已经习惯了。谁要是晚上走过这所房子或者这个小铺,就会想起阿尼西木关在监牢里;每逢乡村墓地里响起钟声,不知怎的,也会使人想起他在坐牢,等候审判。
仿佛有个阴影罩住了这所庭院似的,正房变得阴暗了,房顶生了锈,那扇沉甸甸的、包着铁皮的店门上,绿漆退了色,或者用聋子的话来说,就是“起茧子”了。老崔布金自己也好象变得阴暗了。他的头发和胡子很久没有修剪,看上去乱蓬蓬的。
他也不再一纵身跳上马车,也不再吆喝乞丐:“上帝才养活你们!”他的精力衰退了,这在各方面都看得出来。人们已经不大怕他,警官虽然仍旧按期接受他的贿赂,可是却把他的铺子告了一状。老头子已经三次被传到城里去,为了卖私酒而受审。
由于证人没有出庭,这案子不断地拖下去,老头子给搞得筋疲力尽了。
他常坐车去探望儿子,请律师,递呈文,赠给某个教堂一 面神幡。他送给囚禁阿尼西木的监狱看守一个银制的茶杯托,珐琅上刻着字:“灵魂知分寸”。另外他还送了一把长的小匙子。
“没有人替我们张罗一下,好好张罗一下,”瓦尔瓦拉说。
“唉,啧啧。……你应当去求一位老爷给主要的长官写封信才好。……至少可以让他交保释放嘛!……何必折磨那小伙子呢?”
她也难过,可是却长得更胖更白了。她照旧点亮自己屋子里圣像前面的油灯,监督着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用果酱和苹果软糕招待宾客。聋子和阿克辛尼雅在铺子里做生意。一 个新的事业正在进行,那就是布乔基诺的砖厂。阿克辛尼雅差不多天天坐着马车上那儿去。她亲自赶车,每逢遇见熟人,总是伸出脖子去,活象嫩黑麦中间的一条蛇,天真而谜样地笑着。丽巴在大斋以前生了个娃娃,现在老是逗着娃娃玩。那是个一丁点儿大的、瘦瘦的、可怜样的小娃娃,奇怪的是他居然会哭,会看,居然算是一个人,甚至起了个名字叫尼基福尔。他躺在摇篮里,丽巴走到门口去,向他鞠躬,说:“您好啊,尼基福尔·阿尼西梅奇!”
然后她连忙跑到他身边去吻他。接着她又走到门口去,鞠躬,说:“您好啊,尼基福尔·阿尼西梅奇!”
他呢,举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