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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这是用来吸取汤中肉类所排出杂质的方法。少顷而取出吮吸了杂质的胸脯肉。当然啦,其本身的鲜味也添加入汤里去了。最后,再放入两只去了皮、粗剁过的鸡腿肉,也是为了吸取汤中杂质的目的。鸡腿取出后,放一张竹纸在汤的表面上,除去肥油。这便是我们家的高汤了。”孔先生说的国语有些山东腔,习惯加点文言句法。关于孔府佳肴种种,颇有传说,时亦见于坊间出版物,但我都不甚清楚,唯独这个高汤,是几回宴席间坐在孔先生邻座亲耳聆听的。
然而,我用于制作口蘑汤的高汤,则取简避繁,只以土鸡炖汤而不加其他作料,而且用量少,撇除油脂,以免喧宾夺主。近年来,市面上所卖Campbell's牌的清鸡汤罐头亦效果不差。不过,开罐后要先除去面上浮动的鸡油,而且那浓缩的鸡汤须对水,取其半罐即可。大体言之,以浸泡口蘑的汁水为主,清鸡汤为辅,其比例约为四对一,才能收既保存口蘑清香复不失稍微滋润之效果。
至于口蘑汤的内容,也需要略有他物搭配,才不至于太过单调。由于口蘑本身既浸发出汁,所以菇味已不甚浓郁,可以另取白色的普通蘑菇,与黑色的草菇。两种菇类都可以在市场购得,唯必要取其十分新鲜者。如何辨别新鲜与否?端视其菇身坚固紧韧,不容有松散之状。颗粒不宜大,最好能与口蘑大小相若更佳;则煮开之后,棕色之口蘑与白色之蘑菇、黑色之草菇在碗内浮沉,色泽有别,颇为美观有趣。我戏称此为“三菇戏水”。
此外,我又加入笋片。台湾几乎一年四季都有笋可食,夏春则绿竹笋,冬季则采冬笋。唯冬笋须先煮沸过,才不至于涩麻难入口。将笋先行剥壳,整棵在清水中煮开取出,待冷却后切片待用。
高汤及诸配料准备妥当后,即可烹调口蘑汤。这一道汤,事前颇有些准备的工夫,但必要临食之际方可调制,否则煮好再热,便失去众菇新鲜爽口的效果了。而中国人宴席之道,汤多在近尾声时上场。此时宾客们的口腹已相当餍足,可能谈兴更浓,故不必急急上汤。从前,我不甚体会这一层,总是依照自己安排好的顺序,将菜单上面的各种肴汤一道紧接一道端上去,有时不免阻扰客人谈兴;时则又因为上菜太快,令人应接不暇;或则因为客人延缓举箸,致肴汤已凉。其实,宴客之目的,飨以佳肴固然重要,制造饮食欢谈的氛围更可贵,所以主人无须紧张慌乱,而且切忌披头散发做出一副辛劳状。我宁可多花一些事前的准备工作,整装停妥,从容与宾客共享欢聚之乐。
让宾客尽欢、谈笑俱足之际,女主人可以俟机而悄悄退入厨房,将口蘑汤与鸡汁依比例调配好的高汤煮沸,并尝食咸淡如何,再将口蘑、蘑菇及笋片逐一倾入沸开的汤内。等待再度滚沸,即快速将此汤离火倒进白色的瓷碗,或亦可取用西式的透明玻璃大碗。我个人比较喜用后者,因为端上餐桌之后,透明的玻璃可使淡棕色的清汤,以及其中褐、黑、白三色的菇类与浅黄色的笋片一览无遗。宾客于飨食过浓腻菜肴之后,见此清淡简单的汤,在视觉上能收致清新的感受,既而嗅闻其清香,复尝食其鲜美,可谓色、香、味俱全矣。
我第一次以口蘑汤宴客,主宾是台静农先生、郑因百先生与孔德成先生三位师长,另有几位老同学作陪。三位老师都在北方住过很长的时间,来到台湾也很久了,乍见那一道口蘑汤,都有掩盖不住的喜悦,而且也异口同声说:“难得的是没有砂子!”我想,烹饪其实与文学艺术一样,有慧眼辨识用心处,总是令人欣慰难忘的。
遗憾的是,自从内地开放观光以后,口蘑已不敷供给其自身,所以后来我再去香港已买不到这种野生的菇菌了。而知音解味的宾客也逐渐凋零,每忆昔日盛会,于甜美之中,常不免有怅惋之感!
水晶卤蛋(1)
卤味,大概是中国人最普遍的家常食物,而卤蛋则更是从南到北颇受欢迎的一味吧。我从前以为卤蛋就是卤蛋,没有什么可以特别讲究的。因为从在上海的童年吃到后来自己成家,卤蛋虽然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机会吃到,可就是一成不变的形貌和味道;即使旅居京都一年时将此中华美食文化传授给房东太太而大受日本人惊喜,也只是我童年以来所熟悉的卤蛋而已。直到若干年前,偶然在美国听到一位来自内地的青年讲述给我这种形貌特异、味道颇有别的卤蛋之后,才恍然知晓,原来卤蛋也可以这么不一样的啊!
“水晶卤蛋”,是我为这种与众不同的卤蛋所取的美丽名称。水晶,以喻其晶莹呈金黄色的蛋心,至于其蛋白部分,则由外到里,棕褐色逐渐淡化,到蛋心的附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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