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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天真无邪的笑声,把军机大臣胸中刚产生的一点疑团刮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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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定庵在默琴家的前面站立了好一会儿。黄色的布条若无其事地挂在门旁。
定庵想到默琴白皙的肌肤,想到她长长的睫毛,想到她的呼吸——这一切现时正在这座屋子里遭受一个满族大臣的蹂躏。
他常常变成一种虚脱的状态,在自己的心中描绘那些生动的情景。现在在他的心中也出现了默琴埋在鞑虏胸前的面孔。她经常用双手掩住自己白皙的面孔——真是掩面面如玉,点点红泪痕!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幻影也消失了。他小跑着离开了默琴的门前。
一走上大街,周围突然喧嚣起来。这一带是正阳门外的繁华区。尘土滚滚的大街两旁,各种各样的商店鳞次栉比,一堆一堆的人群围聚在各种店铺的前面。
这里有许多银号,旁边就有一座宏伟的银号会馆。两只鸽子掠过会馆的青瓦屋顶,飞上了晴朗的天空。银号会馆每天都要规定银子的价格。围聚在这儿的商人们都利用传信鸽把银子的时价尽快地报告给自己的商店。
“这里有生活。我的愿望不就是把这里当作自己的世界,来对它进行改革吗!?”定庵心里这么想。
这是什么样的人群啊!人越来越多,却一天比一天穷困。各地的饥民已处于暴动的前夕。英国船正违禁北航。而统治者——那些异民族的高官贵人们却拿不出任何对策。
对默琴的想念,一下子变成这种政治感慨,确实有点不合乎情理。
他具有一种异常的多愁善感的性格,一碰到什么事情,立即陷入一种失神落魄的状态。他往往一味地用意志和理智来压抑他那过于丰富的情感。在他的身上,一种可以称之为幻想的诗魂同对当前现实的关心交织在一起。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正阳门外(7)
龚定庵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穆彰阿一直在跟默琴的妹妹说话。默琴默默地听着。
清琴是个爱打听的姑娘,尤其喜欢打听宫廷里的事情。军机大臣对宫廷里的事情了如指掌。
“竟然有个家伙认为老天不下雨是他的罪过,提出了辞职。莫非他是雨神的亲戚?”军机大臣在妾宅里悠闲自在地跟姑娘谈起这些有趣的怪事。
“这位雨神的亲戚是谁呀?”
“是富俊这个死脑筋的家伙。辞职当然没有批准。”
“是富俊大人?是那个大学士吗?”
“就是他。”
“大学士辞职,也要由军机大臣来批准吗?”
“重大的事情都要由我们来决定。”
从官制上来说,内阁大学士是最高的辅政官,当然是正一品。不过,大学士这个官职已逐渐变为单纯的荣誉职,掌握实权的是经常在皇帝身边的军机大臣。
穆彰阿作了这样的说明,清琴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这个十五岁少女的好奇心展翅飞翔起来了。
“一位叫王鼎的军机大臣,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可很有人望啊!”
“王鼎?说他很有人望,是在隔壁不定庵的那帮人中吧!”
“是呀。”
“光是隔壁那帮家伙并不代表老百姓。得啦,不谈这些了。最近隔壁有什么人出入吗?”
清琴掰着手指头说出邻居家常来的客人的名字。说到龚定庵的名字时,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穆彰阿一一地点着头,低声地说:“嗯,都是公羊学派的家伙!”
主人吴钟世是公羊学者刘逢禄的门生。由于这种关系,在不定庵俱乐部出入的,大多是同一学派——公羊学派的人。
他们谈论的不是古代圣人的遗德,而是现实的政治。例如怎样才能控制银价上涨,禁止鸦片的具体方法,以及恢复盐业的方案和治理黄河论等。要叫穆彰阿来说,这些都应该是军机大臣所关心的事。
“这些讨厌的麻雀!”穆彰阿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很讨厌。
“好啦,”他对清琴说,“你可以走啦!”
“是!”清琴调皮地伸了伸舌头,然后朝姐姐看了看。
默琴仍然低着头。
6
龚定庵离开后,吴钟世有点放心不下。因为定庵是个多愁善感的家伙。
“对默琴男人的推测,恐怕还是不说为好吧?”他心里这么想。一种责任感驱使他尾随定庵追了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定庵茫然地站在邻家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