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页)
比铁拐道兄不塌实的何止于此。小蓝那件姓氏由来的破烂蓝衫,实行的是一年四季一衣到底的着装风格。风格之外,是夏天添加棉絮,冬天则完全打单的更衣规范。饶是如此,数九天里,小蓝还特特的着意要睡在冰雪中,头顶上则如同蒸笼,呼呼冒气。
当然,所谓塌实与否,原是常人的认知,换到神仙世界,便是法力的显示。不如此,拥趸稀少的小蓝,便无从证明自己无愧于八仙的脱俗身份。
小蓝每天的工作,就是装束上这身行头,手拿三尺多长的大拍板,在街市上要饭,时常也有吃醉酒踏歌的局面。拍板就是三块结实木板制作的打击乐器,花子们用它呱呱嗒嗒敲打出脆声响,主要是借助文娱的引人,吸纳闲人们荷包里的散碎银子。
神仙行里以乞丐形象游戏人间的,不在少数。小蓝的特征,主要是凭借神人的智慧,插科打诨,戏谑笑敖,诙谐问答,逗人绝倒。这样的行事,似狂非狂,颇有些犬儒一样玩世不恭的魏晋风度。
作为道家仙物,小蓝游逛时,常用穿靴的脚节拍踏歌。以下是其中一首:
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
红颜一春树,流年一掷梭。
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
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
长景明晖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
良心话,这歌词听着也就那么回事,甚至有点糙,而且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莫知所云,恐怕就是小蓝随口而来的胡乱急就。可因为是神仙唱的,于是便叫做人莫之测的神仙意,连诗人都肯认同。譬如金朝的大诗人,写过“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元好问,就曾有“人笑蓝衫似采和”的句子。他还特意题诗小蓝画像道:
长板高歌本不狂,儿曹自为百钱忙。
几时逢着蓝衫老,同向春风舞一场。
想来玩世做派犬儒风度,总是文人的器质性征候,自然容易招惹文人响应。由此,小蓝也差强是个文人体质的诗丐了。诗人向来被以为是酸溜溜的动物,不大遭人认同,这也可以从另外角度,解释小蓝拥趸的相对不多。不过小蓝歌词的造句元素,除了那些烂俗的酸词,甚至还有今天听来都有生命力的春树混混之类,因而照样可以赢得市井大众的关注,所以小蓝歌词唱罢,不乏投钱拨款给他的人。
因为是玩世的行事姿态,小蓝处理款项的办法,便不是攥在手里揣进怀里,而是用根长绳,贯穿起来,拖拽在地上。这样的处置果然潇洒,但由于绳索与地面的摩擦系数,钱串难免会有磨断散失的情况。小蓝对此,依然保持潇洒,并不回顾。那些没有散失的,小蓝一般也周济给穷人,要不就是预付在酒店,完全不肯搁在银号里进行货币积累和投资理财。神仙终于是神仙,总不能把自己混同于追逐利益为百钱忙碌的老百姓。
据说有人记事起就见小蓝四处周游,头发斑白时再见他,还是那个老样子,可见他于风霜刀剑的防护,颇有心得,在美容业看来,这种防护心得,当然就是驻颜有术。然小蓝的驻颜,有叫花子的底蕴,即便确有相关法术,也不方便主要为富贵豪族成功人士服务的美容企业拿来做染发美甲回春拉皮之类的形象招牌。 。 想看书来
八仙:亡命鼻祖(13)
后来的某个日月时辰,容颜不老的小蓝,在某家酒楼里喝醉了,空中及时传来云鹤笙箫的仙乐,小蓝轻身而起,飞升到云中,将蓝衫单靴腰带拍板纷纷丢下,袅袅冉冉迤逦而去。那些丢下来的行头,也随着他的消失而转瞬消失。
飞升成仙,原是修道高人的必由之路,酒后迷懵,从而得道,也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只是,小蓝升仙便升仙,何必还要将那些行头丢下来。如果是仙人蝉蜕,那也该是委顿在地下,不必跳在半空再缺乏诗意地一一耐烦抛洒。如果是成仙后打扫个人卫生,更衣该是程序,旧瓶子丢弃倒是自然,也不妨作为文物留给大众。虽说首长的尿也是臊的,神仙身上的破烂一样是臭烘烘的腌臢破烂,但终究不妨碍大家做凭吊时的念想。可随后的消失又无法对此解释。或许是小蓝特意给大家留下没着没落的惆怅,或许是那破烂里包藏某些不可泄露的天机,总之还是被卷裹而去,不留下丝毫的把柄在尘世间,如同他的来历不详一样无从扪摸。
据说老戏本里搬演的八仙故事,小蓝被差作女妆,被考据家指为可笑。其实,戏本里角色的装扮,未必都是写实,男坤穿插,当时自然有些掌故来历,或许名家的偶尔游戏,不料成为后学遵照的不二范本,不好说就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