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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恍惚惚,肢首分离地随着白衣鬼怪一同赴向黄泉,要归往极乐净土,还需沿着与生相伴的这一程光景沿路折回,再历一段劫数,洗一身尘缘,净身而归,才作圆满。
途经天桥时遇了暴风雪,无脚的鬼怪寸步难行,只得稍作休憩。眼看风雪迟迟未停,便在街摊的酒铺里坐下,一人往酒缸里勺一碗酒,酣饮起来。
暮带着镣铐,被拴在方桌脚上,衣衫褴褛,面上血肉模糊。难怪乎活人都一心向死,死后才获永恒的平等,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市井乞丐,都遭流放,都遭审判,都遭极刑,五一外乎,都逃脱不掉。似一窝待宰的猪狗,没人比自个侥幸,便也心安理得了。
风雪未停,嗜酒的鬼怪一碗接着一碗的饮酒,终失职醉倒人间道上。在活人看来,酒缸里的酒虽一滴未少,却实则被鬼怪偷吃了魂魄,只剩一缸酒的躯壳,一碗接着一碗地又贩卖给了过往的人的躯壳。
暮挣脱开镣铐,逃了。在众多枉死的恶鬼之中,他是最无觉悟的一个。
他逃到天桥,被满地炸开的鞭炮炸得魂飞魄散。一望溟蒙的天,还未到投胎的时辰,人间却正值盛时——除夕。
周遭都是被炮仗炸得血肉模糊的躯体,猫的,狗的,蛐蛐儿的,还有跋涉在归途上的看不见的鬼怪的躯体,五颜六色,煞是热闹。
他听到小孩的哭声,分外熟悉。
循着找去,在天桥角落找到一个遭人欺负的小乞丐。
他蓬头垢面,赤身裸体,不停有炮仗塞进他的皮肉里,噼里啪啦的弥漫出烧焦的味道。他除了哭,一无所措。
作恶的小孩们围着他笑,骂他小乞丐,骂他小太监,骂他婊囗子养的。同样是穷人,也分三六九等。小乞丐呢,大抵是最低等的那一类,人类文明素无记录的那一等,便草草与猫狗同命,再是穷人,也比他高贵,也可任意践踏。
小乞丐从胳膊肘里露出一个眼儿,暮看到他眼下那里朱痣,似又还魂回来。
那不是他的岚么?
果真不能留他一人独自在人世,一个身心皆残的废物,哪里有独自苟活的本领。他要带走他,死神也不能动摇这冥顽的爱情。
可他不能,他是鬼,他是人。他只能穿过他的身体,握一手冰冷的余温,却触摸不到他。
身后哭声停止,他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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