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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视着出城难民,但有年轻妇人通过,白鬼就突然上前捉住,连推带拉,掷向城门边一排大屋,屋门口那几个夷鬼立刻接住推入。屋门开掩之际,传出阵阵哭号,不知已捉了多少妇人在内了……
说到这里,青儿愤恨地补充道:“一个四十多岁的婶婶从旁边过,那白鬼竟一把就拿着腰提了过去。婶婶又哭又叫,脑袋乱摇手脚乱推乱打,就像给人捉住宰杀的鸡鸭,有什么法子?……她的女儿在人堆儿里尖声大叫阿娘,哭得气儿都上不来,旁边的人赶紧去捂那女孩儿的嘴,怕她也给白鬼捉了去……”
天禄沉着脸,继续说:“现在,城中文武官员不是死便是逃,夷人的陆路提督郭士立住知府官署,分遣黑白夷鬼守四门,府学里也住满了夷鬼,夷鬼水师都退回到他们的兵船。我们离开的时候,北门内外忽又乱成一锅粥,一问,是夷兵抢光了城边一家典当铺的银子,又招呼市井无赖去拿他家剩下的财物家具,周围数里内闻风赶来的竟不下二三百人!也不怕夷鬼杀人了,也不顾名声气节了,你争我夺,抢得都跟疯了一样!夷鬼倒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英兰只是叹气,天寿把牙咬得咯咯响。
“愤慨都说不得了,”天禄满脸忧虑,“此风一开,局面更不可问,镇江城怕是要闹翻天,前途越发艰险了……”
天禄和英兰天寿商量一番,决定从街巷拾取溃逃官兵丢弃的刀枪等短兵器,把全家人重新做了安排,一旦夷匪来犯,大门和各进院子如何抵御,如何赢得时间,让后楼上的女眷退到后院,在池边浓密的树木花丛间躲避,各人又如何退走等等,可以称得上严阵以待了。
大家各自散开以后,青儿随天寿回屋路上,黝黑的小脸上一团神秘,抖动着长长的黑睫毛,悄悄地对天寿说:“小爷,我可看清楚了,北门口抢捉女人的三个白鬼里,有一个是你在宁波生病时候来过状元坊的……”
天寿猛地打了个寒噤,脸刷地惨白,摇摇晃晃站不住脚,好像心窝被剑刺穿了似的呻吟了一声,就要摔倒。青儿大惊,赶忙扶住,连说小爷你这是怎么啦。天寿双唇血色皆无,轻轻翕动着,无声地问:“你是说……亨利医生?……”
“不,不是他。是那个绿眼睛,叫威廉的,是亨利医生的朋友……”
天寿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出长气,又像是叹息,闭眼皱眉,竭力忍过心头刀绞般的疼痛。天寿也没想到,这小小的消息让自己这样痛苦,这样失态。想到当初悄悄离开宁波时经历过的撕心裂肺的绝望,至今心有余悸,本以为已经把这段苦楚深深埋葬了呢……
青儿扶小爷靠坐在廊子的栏杆上,看着小爷的脸色渐渐回转过来,才放了心。但他又惊异地发现,原以为早就把泪水哭干了的小爷,眼睛里又盈满了亮晶晶的泪……
事情不幸被天禄言中了。
北门典当铺被抢的消息传得飞快,城内各处抢劫风大起,开始是城中无赖,后来许多居民也加入,专门引导夷鬼上大户富户抢劫,夷鬼只要金银首饰古玩,而衣服用品家具之类就全归了引导者。引导者多是知道内情的人,或与被抢人家有宿怨,或是被抢人家的邻居车夫仆人,于是镇江城中又是另一番规模更大的混乱。
抢劫便要引起杀人放火,夷鬼杀人,土匪放火,从西门桥至银山门,原是极繁荣之所,如今无日不火。重垣峻宇,尽成瓦砾场;大火延烧,一般民居宅院也有许多在劫难逃。夷鬼又满街捉人,为他们背行李背杂物背死人,到处强令居民给他们送牛羊鸡猪食物,一时间满城沸反盈天,居民纷纷逃避,镇江城竟成一所活地狱。
到了十六日,城内的大火和混乱,终于使夷鬼头目也不能忍受了,抓来十五名放火的土匪,绑在观音庵前那一排大树上,用大蛇一样的长皮鞭抽他们的后背,直抽得鲜血淋漓,声声惨叫,用以杀鸡给猴看。随后,英夷钦差大臣出安民告示,严禁纵火淫掠,告示还说,即使夷兵犯禁,也准居民首告,查清真相,决不姑宽!
城内三天大混乱,葛家竟奇迹般地安然无恙,侥幸地成了漏网之鱼。鞭打土匪和出安民告示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最是憋闷在后楼楼顶承尘之上,受了三天三夜暑热煎熬的英兰和几名女仆,就忙着打水洗脸擦身,然后下来到宅院中最高大荫凉的后堂堂屋,或最风凉的井亭,好好舒一舒浑身酸痛的筋骨,出一出憋了三天的窝囊气。
六月十七是英兰的生辰,她吩咐女仆在中堂摆了供桌和简单的祭品,却不是为了自己。她说危难之际没有庆生辰一说,但今日是老爷殉国整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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