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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未所说的那幢平房前看见“新教师招聘处”的牌子,才定下心。平房低矮,又在教学楼的后面,房间的光线十分阴暗。招聘处的门开着,几人在里面聊天,看不清面孔。一人立后门漱口,咕噜声无所顾忌,头发蓬乱,肩上搭一条毛巾。
她犹豫着站在门口,刚开口说早上好,一个人快速迎了出来,是谢惠敏。
谢惠敏挡在门口,不引韩绮梅进去,却把她往外拉。她低声道,这么早就来了?我本来要到校门口去接你的,讲讲话就忘了。你先不要进去,我有事跟你讲。
韩绮梅说什么急事要在这个时候讲呢让我报个到再说不迟呀。
谢惠敏笑笑,露出了两颗可爱极了的小兔牙。她说,急着报什么到?这么大的一个县,上师范的有几个?就是上了师范的,又有几个能乖乖地回来当教书匠?今天能有三、四个来应聘就是好事,你还怕排队挤不上?
韩绮梅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朝应聘处看看,不信任地问,这样啊?
谢惠敏把韩绮梅一直拉到平房后面的河塘边。河水泛绿,水面漂浮些烂菜叶、树枝、死鱼。水面一丝波纹也没有。早晨的地面有着敦厚的温和,小河塘内部的酵素却不堪繁衍的争先恐后,溢出水面,携带鱼腥味四处游荡。升腾而来的气味是有颜色的,披红挂绿,各有形状,一丝丝一条条一块块一团团,扑上身来,有难以抵御的强悍。灵均中学罩着一团腐烂的气象。韩绮梅站在柳树下,直直地看着谢惠敏,有急事要说的谢惠敏反而忸忸怩怩。她避开韩绮梅的眼光,随手扯了根柳条玩。
有什么事呢?想折柳送人,花坛边上有人正等着。韩绮梅说。
——你是说田君未?
——嗯。
——他跟你一起来?还是你们本来就约好了一起来?还是碰巧?
——碰巧啊。我在凌波镇上车,他正在车上。
——那么巧?
谢惠敏恼怒地将枝条甩在地上,不解恨,又甩出一脚,枝条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啪”地一声掉水里,落在死鱼的白肚皮上。韩绮梅看不到谢惠敏的表情,却直面了她的愤怒。善妒起源在痴情,她不想因此说什么。
谢惠敏转身,扬过来一张笑脸。飘忽的柳条将暗影投在她天真无邪的脸上,笑绽现在暗影的晃荡之中。韩绮梅警惕地看着这张笑,却看不见一丝真实的东西,面前这张脸,天真无邪的背面隐隐地透着股子阴气,表情后面的所有贮藏都在预示着一种嫉恨的力量,这力量凝结在笑的外壳上,只等嫉恨的门户打开,这力量就会排山倒海。
这感觉,从杨小莉那里也得到过,韩绮梅一时掉进冷冷清清的孤独。
谢惠敏的笑一层比一层灿烂。
在这张笑脸前发怔的韩绮梅别过脸,对着河面喃喃说,惠敏,别笑了,想想我们在这儿读书的时候,你的笑……
她回头看看谢惠敏,眼里闪过一丝哀伤。
——笑使距离消失,也可以……使距离产生。
谢惠敏收住笑,眼里透出一束侵入性的决心,言语里带了些嫌怨,也带了些傲慢。
——呵,说出来的话比人家写出来的诗还要深刻。人总是要变的,生存有生存的法则。今天我没时间跟你讨论距离问题,只想告诉你,你在掠夺别人位置的时候,就没想到过被人打劫的滋味。你今天最好有个合情合理的选择。
韩绮梅对谢惠敏这番话缺少防备,实在,这番话来得太过莫名其妙,也无从防备。还没从惊讶中清醒,谢惠敏接下来的话,让她好不容易绽放的希望彻底枯萎。
——你别以为这里真的在搞什么招聘,这是幌子,做给外人看的,名额其实内定。这里语文教师也不缺,就更不用说你来这应聘能有什么希望。当然,你如果去应聘,灵均中学是会录取你的,有人愿意为你作出牺牲,把父母费尽心机争取到的一个名额拱手相让。你今天应聘上了,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失去。师院毕业的人回到嘉名县,除了到灵均中学当教师,怕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谢惠敏把虚掩的门撞开了。
有人说女孩子的所谓灵气和率真是由于贫乏造成,当她的灵气和率真在渐渐消失的时候,她就丰厚了,成熟了,成熟之后如果还表现为灵气和率真,就会流于甜腻和平庸。以韩绮梅的想法,灵气和率真的持续,是内在的纯洁。可谢惠敏正在失去它了。
韩绮梅平静地开了口,惠敏,既然如此,在我家,就不该提应聘一事,更不该鼓动我到这里来。
谢惠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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