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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千万沉住气,不要慌张,多点头微笑,少说话。可是真走近盐仓门,濮贻孙倏地变了脸色,面白如纸,冷汗都滴了下来。天禄只当是守在门前四名持枪夷兵和许多所谓“红毛乡勇”的汉奸把他吓着了,小声安慰道:“向导有亲戚在城里住,盘问不住咱们的。”
濮贻孙颤抖着从牙齿缝里嘶嘶地说:“你……你朝城头,城头上看……”
天禄仰头,吃了一惊:城楼悬下一颗首级,下面吊着一张告条,大字书写:“清官吕泰来探军情,故枭示”。天禄心头也怦然不已,他们本应到慈溪与吕泰师爷会齐,一同潜入宁波的。吕师爷必定是等他们不着,自己先行,想来事机不严,泄了密,出师未捷身先死,为国殉难。可知逆夷城中警戒巡查很严,倒要小心。天禄定下神,对踟蹰不前的濮贻孙说:过城门包在我身上,尽管放心。
门前盘查果然严密,四个夷兵不过像镇守城门的石头狮子,吓唬吓唬乡下人罢了,起劲的是那十来个头戴夷人白盔帽、身穿半截夷兵军服的“红毛乡勇”,持刀拿枪十分凶狠。所幸向导胆子颇大,对答如流,指说天禄和濮贻孙是远房亲戚,做生意的,来宁波办年货。汉奸小头目找不出向导的破绽,突然转向天禄,问:“你做什么生意?办什么货?”
向导抢着回答:“总是宁波的土特产,白鲞啦蛏腊啦笋干啦……”
“没有问你!”汉奸小头目把向导推到一边,催促天禄:“你说呀?”
天禄笑道:“白鲞笋干要买,还要见你们的陆团总陆心兰老先生。”
汉奸小头目一愣:“你认识我们陆团总?”
“不跟他约好了,敢进宁波城?”
“他怎么不来接接你呢?”汉奸小头目口气软下来。
“这是我们生意上的事情了。”天禄也就顺水推舟,扬脸挺胸,拿起了派头。
“明白了,明白了!”汉奸小头目连连点头,满脸赔笑,伸手示意,“请,请!”
安全进城以后,濮贻孙内衣尽被冷汗浸湿,三人找了一处临街小破庙歇脚。濮贻孙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问道:“这陆心兰是什么人物,这么管用?”
濮贻孙实在是个精明不过的人,一问就问到了要害处。
陆心兰本是宁波府户科的小吏,专管漕粮,是个肥差,所以家道丰足。英夷占领宁波后,行政长官郭士立看中陆心兰才干老练,想收为羽翼,以稳定宁波城的局面,因而优礼有加。陆心兰便也顺从了英夷,领郭士立之命,召集宁波市上游手闲汉,给以武备,严加训练,负起守卫巡逻查验等项夷兵不屑或不便执行的公务。每人每天给半块银元,加上白盔帽和夷兵上衣这半截夷装,于是人们背后戏呼之为“半洋兵”、“二鬼子”,通称“红毛乡勇”。
英夷占领宁波,除了从府库中得到十二万银元和大量的、可供全城两年食用的粮食之外,还从官府的钱库和民间各钱庄掠得铜钱二十六万串。为便于携带远行,必须把这些铜钱换成银两或银元,这件要紧又颇有赚头的事,也交给陆心兰办理。陆心兰于是常常到宁波四乡以钱易银,四乡于是常有人来与陆心兰商谈易银的买卖。红毛乡勇们自然是陆心兰四出易银的保镖和帮手,所以那个汉奸小头目一听这个题目会立刻改变态度。
前些天,从宁波侦探夷情的人回来向张应云报告,说陆心兰并非真心从逆。张应云立刻抓住时机,邀了陆心兰的原上司宁波府同知【同知:为知府、知州的佐官,分掌督粮、缉捕、海防、江防、水利等,分驻指定地点。】一道,在清军和英夷都不曾到达的慈溪乡下,与正在那里易银的陆心兰见了一面。其时陆心兰指天画地,深表悔恨,并发誓将功赎罪。张应云大喜过望:若得陆心兰为助,里应外合,则取宁波易如反掌!他只将此事禀告了将军,将军也很高兴,命他紧紧牵牢这条内线,时时派人去与陆心兰联络,彼此沟通情况,并一定要严守机密。
张应云第一次与陆心兰见面时天禄就在场,彼此相识,今天便担当了第一个进宁波城见陆心兰本人的重要使命。
这是天禄此行的机密,若不是怕濮贻孙过城门时露马脚,本不该泄露的。此时他也不好回答,只说:“歇口气就赶快分散开吧,免得招人耳目。”于是向导先告辞离去。濮贻孙拿出生意人的架势,出门就雇了顶小轿,要到城中最繁华的鼓楼大街,他总得像模像样地收购一些白鲞笋干之类的年货才是。天禄在其他两人离开之后,又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先公后私,问明了路径,朝江北吉庆里陆心兰的住处走去。
宁波位于三江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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