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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觉地挠着裤裆,好像荫部瘙痒患者。有一次,家里来了一个客人,方予之陪客聊天,方骚像被福尔马林泡过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扇流口水。他的样子实在让客人很不痛快,只能别过头去不看他。但枯坐了一下午之后,方骚忽然叫了起来:“我有一个发现。”
方予之说:“什么发现?”
方骚指着电扇说:“你看电扇,本来是三个叶子,转起来之后就变成一个大叶子了。”
整整一个下午就发现了这个。客人无言以对,方予之则惊呼道:“我儿子还是哲学家。”
没过几年,惟一欣赏方骚的人死于非命。方予之先生跳楼身亡,原因是所有研究国外音乐的作曲家都被批判,就连俄罗斯学派也不能幸免。方予之先生被叫去交待柴可夫斯基的生活作风问题,他还以为指的是与梅克夫人的关系,但领导深沉地说:
“不,柴可夫斯基是个鸡奸犯。”
很自然,方予之先生也被作为隐藏在我党内部的鸡奸犯揪了出来。尽管生有三子,但这不妨碍鸡奸这一业余爱好。从柴可夫斯基引申到方予之,这也是一次时空穿行。剧院里贴满了黄|色大字报,诸如“柴可夫斯基偶发龙阳兴”、“论方予之的反动肛门”之类。在此情况下,方予之选择了自杀。在自杀的方式中,他选择了跳楼。任何想自杀的人都不会在选择自杀方式上卡壳,只有黑哥是个例外。
11八十年代的钟(3)
方予之死于1972年十月的一个凉爽的夜晚,时年五十二岁。当时正是夜里十点,剧团大院基本空无一人,夜空中还残留着夏末的气息,蝙蝠飞来飞去,为填饱肚子做着最后一搏。方予之先生独自一人来到剧团琴房,爬上顶层。琴房是五十年代建造的苏式建筑,一共只有四层,第四层上有一个格外大的钢琴室,并开有阳台。方予之摸黑走了进去,月光之下,屋里影影绰绰。他弹奏了一段拉赫马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之后,打开阳台门,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现在想想,从四层楼上跳下去摔死确实是强人所难。但没办法,那时候想找一座高一点的楼实在不容易。条件有限啊。美国1929年也有很多破产的资本家跳楼,但是人家跳的都是摩天大楼,保证能把人摔成一摊鼻涕,毫无生还的希望。可见资本主义还是有一些优越性的。
方予之当时就很倒霉,他在空中滑行片刻,飞越了钢琴房、弦乐房、管乐房和传达室,像一记有气无力的定音鼓一样摔倒了地上。着地几秒钟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有意识,心想:“坏了,力道不够。”
此时的方予之断了五根肋骨、一条腿骨、一条臂骨,此外还有两处内脏出血和多处软组织挫伤,中度脑震荡自然也不可避免,不过还不影响他思考。血从他的皮肤表面以及腹腔内部滚滚而出。
方予之浑身剧痛,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叫喊不出。他心想:不行,自杀还未遂,这种下场最惨了,搞得生不如死那是一定的。于是他发挥了有条件要自杀,没有条件也要自杀的精神,奋力又向台阶爬去。
一条土狗路过,响亮地叫了起来。这让方予之更加心急如焚:快快快,再不抓紧,一会儿来人了可就全泡汤了。想到全身瘫痪、失尿失禁地接受批判的可能性,他浑身又有了力量。
方予之的身体就像饱蘸墨水的巨型毛笔一样划过地面,划上楼梯,一笔写下了生命之歌。费了三个小时的劲,中途昏过去两回,他才重新到达四层阳台。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再摔不死,他可爬不上来啦。于是奋力翻过栏杆的一瞬间,他还用那条好腿蹬了一下,同时收腹低头,尽量做出扎猛子的体态。一定要保证脑袋先着地,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幸亏这次有经验了。
定音鼓的声音再次响彻楼道,方予之如愿以偿地用脑袋着了地。第二天,人们发现了一具没有脖子的尸体,第三天,大字报的内容换成了:“反动肛门自绝于人民。”
时光荏苒,方予之死去之后,十多年过去了,方骚也即拉赫马尼诺夫转世长成了一个新时代青年。长大以后的方骚在外表上丝毫没有变聪明的迹象,他的眼睛依然像死鱼,面部肌肉僵硬,嘴角经常挂着一丝半缕神不知鬼不觉的口水。但方予之判断无误,他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音乐才能考进了音乐学院,同时学习作曲和指挥。
方予之先生死前,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方骚说:“以后就是学音乐,也不能搞交响乐。这不是写交响乐的年代。”
但方骚却不听他父亲的劝告,他是真诚地爱音乐。没办法,拉赫玛尼诺夫投胎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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