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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吉莞尔一笑道:
“差不离吧。”
她真是大大咧咧,目光短浅到极点。
“要不是我守在你身边,阿蝶,你指不定会有什么遭遇呢。”梓激动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说道,“可你真不该把娃娃打掉,逼得我非撇下你,跟你分手不可。”
梓搂住蝶吉的脖颈,深入浅出地把自己对蝶吉的一片赤心和盘托出,而这腔真挚的感情是在一段漫长的期间内,由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而培养起来的。
蝶吉刚听了一半,脸色就刷地变了。梓发自肺腑的话,一句句戳在她的心坎上。她忽而把脸扭到左边,忽而扭到右边,简直好像给梓看到了,她就受不住了。又仿佛恨不得溜出去,跑掉。但是梓的手越来越使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开诚布公,于是弄得她魂不守舍,动弹不得。及至他谈到那档子事,她终于悄然耷拉下头。额前的一绺青丝垂到梓的胳膊上,冰凉冰凉的,触动了梓的心。
他想道:
——难道尘世的风会一下子就无情地刮散自己攀折的这朵女萝上的露水不成。
“打一开始我就认为,像我们这样的关系,迟早得落个悲惨的结局,所以每一次都是垂头丧气地来到这儿,蛮想开口谈谈分手的话。可是你不论说什么,做什么,总是使我的感情越来越深。每一次我都像是被灌了一剂麻醉药似的。
“如今,家里也待不下去了,我在谷中隐居着。我本来已打定主意要和你结为夫妻。反正已经闹成这步田地,我也豁出去啦。不再去管什么舆论啦,情理啦,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是,就在这当儿,我听见了那档子万万想不到的事。
“阿蝶,你太糊涂,不懂得人情世故。即使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没有廉耻的事,凡是堕了胎的女子,心已经烂了,只要一天还披着人皮,有鼻子有眼睛,就不能跟对方结为夫妻。我这么说,你一定会抱怨我,嫌我太冷淡。正如我经常对你说的那样,我的姐姐和姑表姐妹也是做你这个营生的,而且都没少照顾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缘分,你对我也是有恩的,我明白应该报答你。甭瞧我这个样儿,说来怪害臊的,我也坐过马车,被人老爷长、老爷短地服侍过。可是我从来没有大声吩咐你做过一件事。你作为艺伎,老是对我说:
汤岛之恋(19)
“‘你太老实了,靠不住,我总觉得有点美中不足。你还是狠狠地骂我一顿,发发脾气,打我个耳光才好。’
“被一个男人迷恋到这个程度,你也够有造化的了。我经常写信到家乡去,对于给人玩弄的姐姐,也使用敬语。我明知按自己的身份是不该做这种事的,可是只要你写信来,我在回信中必然称你作‘样’。我既不是为了向你讨好,也不是为了巴结你,当上你的情人,才这样做的。
“道理我都懂。但是不论外表怎么样,我由于从小习惯了,所以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我受过你的照顾,又觉得你可爱可怜,所以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你。
“我是打心里把你看成体面的女子,看成闺秀,看成太太,才这么做的。我不说奉承的话。贫家女也能乘锦轿,指不定何等身份的人会看中你哩。但那样的男人,是想赢得你的心,让你喜欢他,迷上他,无非是为了达到玩弄你的目的。
“这不等于是用上等饲料填肥一只野鸭,好吃它的肉吗?赌徒啦,街上的小伙子就很难说啦,至于被有点身份的人真正爱上的艺伎,恐怕也就是你一个。
“求求你啦,留下这段回忆,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不妨对人家说:
“‘神月曾经是我的丈夫。’
“并且告诉他们:‘由于不便说明的原因而分了手。’
“这么说,绝不会丢你的脸。喏,明白了吧。
“等你再上了点岁数,稍微懂点事,就会明白你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也会理解我这么做的苦衷。千万保重身体,好好###受着,不要轻举妄动。虽然分手,我也不会遗弃你,背地里我会深深地想念你的。”
说到这里,神月万感交集,热泪盈眶,蝶吉就像个死人一样。
梓语重心长地说:
“我好意劝你,可不要再逞能,穿夹衣服。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天热了以后,不要再在米饭上浇刨冰吃,也不要被人灌酒。喏,今年你赶上了大厄年,可要当心呀。”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手攥得太紧了,就稍微松开了一些。
“酒醒了吗?冷不冷?”
蝶吉若有所思地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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