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页)
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千古名句,却是本于江内“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只换了两个字,可经过林逋的袭用点化,意境旨趣大胜前者,被公认是一种艺术创造。因此衡量字词用得巧拙,关键在于它在诗里用得是否精当恰切,只要用得绝妙,即使古人用上千万次,那也会富有创意,成为精警之语的。那么王安石的“绿”与前辈诗人所用之“绿”究竟孰优孰劣呢?在作比较之前,需要特别指出,判断字词用得巧拙,当从整篇诗入手,孤立地对字词作寻章摘句的比较,往往会流于皮相,而这,恐怕也正是两位先生鄙薄王安石“绿”字的症结所在。
从整首诗的比较上看,钱先生所举的诸位大诗人的诗,无论其思想性还是其艺术性,都是难以与王安石的诗相媲美的。这些诗作在文学史上默默无闻,鲜为人知,不仅选篇极严的《唐诗三百首》全不收录,甚至连选篇上千的《唐诗选》及《唐诗鉴赏辞典》等大型有影响的文学选本也未加以收录,而王安石的诗脍炙人口,有本则选,这种“选本现象”本身就足以证明这些诗作品位不高,大逊于王安石了。再从诗的具体内容上看,这些诗为写景而写景,境界不高,题旨浅薄,写的无非是文人墨客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趣,纵然也把形容词“绿”用作了动词,以表现春风的形象,但读来平平淡淡,丝毫引不起人们的激赏。而王安石的诗,情景交融,立意高远,既描绘了江南美丽的春色,又寄托了诗人浩荡的情思,感时思乡,深挚动人,正如《彦周诗话》所评:“超然迈绝,能近李杜陶谢。”而“绿”的运用,对于整首诗而言,更是锦上添花。一个“绿”字,堪称一篇诗眼,能使整首诗生辉添彩,那些前辈所用之“绿”,又怎么能与它相提并论,又怎么可以用“袭用”、“暗合”来否定它的炼字的富有创意呢?
再从修辞学的角度作横向比较。这里不必再赘述人们所熟知的“绿”在色彩、形象、情感诸方面大胜于“到”、“过”诸字的妙处,仅就臧克家先生提出的含蓄与显露的问题作一分析,也可见二者的高下优劣了。
臧克家先生认为,“到”、“过”含蓄,“绿”直露,前者可以使读者想象出春天更多的色彩来,而后者则限制了春意的丰富内涵。不错,从表面上看,“到”、“过”没有将春天的景色具体化,因而留下的想象余地大,似乎比“绿”含蓄。但实际上,“到”与“过”的所谓含蓄不过是表现力的苍白而已。由于它们本身只是没有色彩的一般常见的动词,因而在特定的语言环境里,在字词大都平淡的诗句里,处在关键的位置上,就很难给读者的想象力以强烈的刺激,从而使读者对江南的春色产生五彩缤纷、花红柳绿的丰富联想。如果王安石用了这些字,那么诗句就平庸无奇了。而“绿”色彩鲜亮夺人,不仅没有“到”、“过”的苍白、单调,相反地,它相对春景的丰富多彩而言,其本身也是含蓄的。因为春天的色彩绝不仅是绿色一种,它还有难以尽数的万紫千红,“绿”不过是其中最具化表性、最为惹眼的一种罢了。从修辞的角度看,“绿”是以局部代整体,它以自身的鲜丽炫目的色彩,为读者的想象力,提供了一个强烈的刺激源,从而激发起读者对江南春色作无限丰富的联想,这怎么能说“绿”“显露而不含蓄”呢?
综上所述,钱钟书先生和臧克家先生在对“绿”的纵横比较的否定中,着眼点太拘泥于形式,太重外在的因素,论证难免失之偏颇;而历来人们对“绿”的鉴赏也大都太偏重于锤词炼字的形式上的推敲。其实,“绿”的最大妙处,“绿”的选择的最基本的依据,就是它的源自客观生活的真,是出之于自然,得之于天籁的。我们知道,诗人写的是大地尽绿的春日盛景,而“到”侧重的是“刚来到”的早春之景,“过”侧重的是将过去“暮春之景”,“入”太单调,似乎春风只吹过一溜,“满”固然充实,但又缺乏春天的具体可感性;唯有这个“绿”字才能把诗人眼前的美丽春光真真切切、具体可感地描画出来。诗人站在行驶于“京口瓜州一水间”的渡船上,满怀深情地回首眺望“只隔数重山”的钟山,弥望的景色只能是无边无际的一片浓绿,那紫那红……,都掩映于浓绿的树木下自然难见其色。可以说,“绿”写的就是诗人眼中之实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美,就美在自然上。
《阅读与写作》1995年第1期
《高师中文信息资料》转摘。 最好的txt下载网
无稽的诗话
历代诗话中记述了许多古代诗人诗词创作的故事,这些故事往往成为文坛创作的佳话而被人们广为传颂,它不仅为一般的文学爱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