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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习惯于夜生活。所以,我几乎不在上午给她去电话,因为那时她正酣睡。
此后,我一次次采访了她 。她隔三差五从台北来到上海。为了便于我的采访,她常常下榻于离我家不远的一家宾馆,与我以及我的妻子过从甚密。
我与韩菁清相识之后,倒觉得她很坦率,从不虚伪,待人真诚。她和我及内子一直保持很好的友情。她有不错的文学修养,阅历丰富,谈吐富有幽默感。
她是一个有着浓浓怀旧情感的人。每一回跟我相聚,她总喜欢挑选令她回首当年的地方。
如,在国际饭店,她对我说,她当年在这里唱歌,是站在什么地方;在百乐门饭店,她则说她当年到这里如何报考歌星而力压群芳;她很爱去静安寺,因为她家是静安寺的老施主,每一回她都要跟我说起小时候拜持松法师为师的事;有几回,她带我去上海江阴路她的老家——那一幢洋房如今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她指指点点,真的如数家珍……
当然,她也有很鲜明的个性。她从小就独立生活,非常要强,靠着个人奋斗,走上港台艺坛。这样的经历,逐渐形成她在生活中一切以自己为中心,形成孤傲的性格。她的一位亲友曾说 :“她很难与人有自始至终的友谊,叶先生是一个例外。”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3)
她的过分要强,以致不去看病,连自己高血压都不知道,最后因高血压中风而猝亡。
她也有令我不解的地方:她是歌星,我却从未听到她唱过一支歌,甚至连哼几句都没有!她对我说,“我已经唱得太多,所以不想再唱了!”唯一的一次,是她从台湾给我带来许多她过去演唱的歌带。一边播放,她一边哼着,然后一句句向我解释含义,唱一句,解释一句……
通过多次采访,我为她与梁实秋传奇色彩的恋爱,写了一部纪实长篇,书名叫《倾城之恋》——借用张爱玲的名作的篇名。
我把初稿寄给她。她给我写了这么一封富有文采又含义深沉的信:
永烈:
谢谢你寄来的初稿。
教授认识我时已七十三岁(引者注:她按虚龄计算),他逝时是八十六岁,十三年的恩爱岁月,虽然短了些,但留下了可歌可泣不可磨灭的回忆及一页流传的佳话和历史。我此生没有白活,直到如今我仍沐浴于爱河中,因为他永在我的心底。
1月4日(腊八)是他生日,我专程带来亲友们赶到北京为他庆祝冥诞,并想在内务部街为他焚些元宝。但文茜说那个小胡同内交通拥挤,不能随便点火,所以在文茜的住所楼下带了她祖孙三代焚香给教授,过年时不知她照做没有?虽是“迷信”随俗了一些,但是不如此作,我就是于心不忍。我们是患难夫妻(当时各方指责,简直是如临大难。那几个月两人精神上的激,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的,比没钱过日子还苦!)有难同当,有福自然同享。他留下了《雅舍小品》的版权给我,我不能自己专享,所以每月坟上去一次,鲜花、水果、甜食、金银(纸钱)及香烛,一定要带给他。人嘛,“得一知已,死而无憾”。除了夫妻之情、忘年之恋之外,我想我们是最知已的。世上找一善解人意的人已不大容易,能像我和他之间的“了解”、“知心”,我看历代至今没有多少对。现实是很残忍的!但我能忍。我心中有他,就有一股力量。我能忍受许多女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我想这就是“纯情”与“爱”的力量吧?
从前在镜子上我写“世上没有真爱”,现在我拥有了真爱。那面镜子上的字,教授早已擦掉,房子也早转手了!
自上月14日回来,忙完了过年,就一直感冒至今。整天一个人三只猫,冷清寂寞不在话下!与在沪和你见面时你所看到我家的子子孙孙相聚情形,刚好成反比例。今后我会两头跑跑,过过寂静的日子,也过过热闹的日子。人生苦短,在我有限之年“云游四方”,多看看老友,也多认识几个新朋友。上次你提及的那几位我所崇敬的文人、画家,我一定去拜访他们,当然少不了你作陪。
我将来会将新婚一年的日记,慢慢整理好,让你过目后,交由你发表。稿费尽量争取后,再做有益的花费。慈善家我不够格。我常喜欢尽一点心意,为社会、为人类做一点事。
为梁实秋编情书选(4)
虽然我从歌从影,当年为旧社会人士藐视。认为是“娱乐”、“不成大器”!但我认为尽本能的做到,能给人健康的误乐,有何不好?做人多苦,生下来就哭,死去时又哭,活在世上给人类一点快乐,是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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