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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感激。情之所至,奉诗几句作答。姑娘,也伴我一支古曲吧。”
歌伎们弹奏起琵琶、古筝,吹响竹笛。
司马光和曲而歌:
三十余年西复东,
劳生薄宦等飞蓬。
所存旧业唯清白,
不负明君出补忠。
早避喧烦真得策,
朱逢危辱好收功。
太平触处农桑满,
赢得间间鹤发翁。
司马光向朋友奉还了一颗诚挚的心。他叹息自己命运之不济,他不忘他知遇的“明君”,他庆幸自己能“早避喧烦”,更庆幸自己没有落个更为悲哀的下场,他希图有个“太平”的晚年。他此刻似乎摆脱了往日那种庄重、呆板的形骸,向朋友展现出一副情感复杂的面容——悲哀、苦怨、伤感、侥幸……
王安石倾听着,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莹莹泪珠在眼眶里闪光,往日里那种孤傲、执拗、诡秘、冷漠的神情不见踪迹,坦然而露歉疚、苦痛、重友情而又无可奈何。
苏轼早已沉浸在美好友谊的交融之中。两首诗的唱和,淹没了朝政纷争,一件旧袍复活了肝胆相照的赤诚。看来,“政见之争”终不及“旧袍之谊”久远啊!他忽而记起三年前寄题兴州太守晁仲约的一首小诗,那是自己心境激越时的理想之歌,断不会有丝毫哀怨,当可宽慰介甫歉疚之心;那也是自己今后将追寻的一种境界,是未来的寄托之所,亦可宽慰君实那颗凄楚的灵魂。于是,在司马光歌声停落之际,苏轼离席而出,起舞而歌:
百亩清池傍郭斜,
居人行乐路人夸。
自言长官如灵运,能使江山似永嘉。
纵饮座中遗白(巾合),
幽寻尽处见桃花。
不堪山鸟号归去,长遣王孙苦忆家。
歌伎们急弄琴弦。
司马光拍案击节。
王安石鼓掌应和。
苏轼虽知音律而不谙歌唱,喜舞蹈而失于粗疏,且时有走调简慢之拙,但声出肺腑,情真意切,手舞足蹈,尽兴抒怀,一下子把今夜这友谊的聚会推到了高潮。
牧歌似的诗句,吟咏着东晋南朝刘宋年间山水诗开拓者谢灵运的趣闻轶事,袒露了苏子瞻心底避世归隐的念头。这是历代文人仕途失意之后的殊途同归,苏轼也没例外。
他在用歌舞向司马光送行:谢灵运任永嘉太守时,经常偕朋友属吏寻山越岭,怡情山川,自得其乐。你我遭贬之人,也许应当效仿。
他在用歌舞向王安石告别:自己将追觅子规鸟“不如归去”的叫声,离开这繁华的京都,向那不染凡尘的“桃花源”而去。
司马光领情了。他激情难捺,斟酒一杯,走到苏轼面前,举杯而声音哽咽:“子瞻年少我十八岁,却早昧人生奥秘,光愧不及。‘纵饮座中遗白(巾合),幽寻尽处见桃花’,只这两句,就够司马光今生享用了。”说罢,一饮而尽。
王安石从怀中取出一笺,走到苏轼面前:“子瞻所歌,披肝沥胆。‘自言长官如灵运,能使江山似永嘉’,人生如此,当无憾了。愿杭州今后变得更美。安石痴长子瞻十六岁,不敢以兄长自居,仅以片纸相赠,为子瞻送行。”
苏轼接过纸笺,打开一看,纸笺上有两种笔迹书写的四句诗,他好生奇异,朗声读出:黄昏风雨瞑园林,
残菊飘零满地金。
秋英不比春花落,
为报诗人子细吟。
“后两句诗是自己字迹啊!”苏轼头脑“嗡”的一震,恍然而悟,惊愕地抬头望着王安石。十年前的一桩事,蓦地浮现在他的心头。
嘉祐六年十一月,介甫知制浩,自己奉诏出任凤翔府节度判官。离京赴凤翔府的前夜,特去制诰院向介甫告别。适介甫离室他去,遂据椅以待归。忽见案头有未竟《残菊》诗两句,墨香犹存,细观之,即此“黄昏风雨瞑园林,残菊飘零满地金”两句。诗入眼帘,不禁愕然:天下百花飘零,唯菊花枯萎而不落,介甫视而不见,霜地寻金,谬之甚矣!那时年轻气浮,当即以戏言向介甫告别,提笔联诗两句:“秋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子细吟”。孰知十年之后,介甫仍存有此诗,并赠以送行,其意何如?思之不解啊!苏轼遂举笺询问:“天下果有飘零之菊花吗?”
王安石沉吟片刻,微笑作答:“子瞻岂不知《楚辞》中有‘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句吗?”
苏轼默然。
司马光已猜知此诗乃王安石与苏轼联句之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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