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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继续下去的,是克什诺芬(Xenophon)的《进军记》(Anabasis)。但是我并不重视那正统古文,却有时候还进到与立教大学有关系的‘三一学院’去听希腊文的‘福音书’讲义,这乃是那时代的希腊白话文,是一般‘引车卖浆’之徒所用的语言,所以耶稣的弟子那班犹太人也都懂得,能够用以著书。我这样做,并不是不知道古希腊学术的重要,不想去看那些学者们的著作,实在我是抱有另外一种野心的。正如严幾道努力把赫胥黎弄成周秦诸子,(虽然章太炎先生说他‘载飞载鸣’的不脱时文调子,)林琴南把司各得做得像司马迁一样,我也想把《新约》或至少是四福音书译成佛经似的古雅的。我在南京学堂里时候,听过比我高两班的同学胡朝梁——这是他的原名,后来成为诗人,称作胡诗庐了——的议论,强调《圣书》的文学性,说学英文的人不可不读。这在一六一一年英王钦定的译本是不错的,但是我读汉文译的《圣书》,白话本是不必说了,便是用古文写的,也总是觉得不够古奥,不能与佛教相比。佛经本来读得很不多,但那时已经读到《楞严经》和《菩萨投身饲饿虎经》,觉得这中间实在很有一段距离,我的野心便是来弥补这个缺恨。”153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周作人传 第二章 一九○六(10)
这一计划后来被周作人放弃,因为据他说,“等得我学了几年,回到本国来之后,复古思想慢慢的改变了,后来翻看《圣书》,觉得那官话和合译本就已经十分好了,用不着再来改译”154。不过掌握古希腊文,却别具重要意义。西方文明构成周作人的思想背景之一,而他对西方文明的理解,乃是直溯其源头古希腊,并非“只根据英美一两国现状而立论”155;进而更揭示“希腊文明与中国文明比较接近”,“于人生最适用,他的地位在各种文明中比较适中”156,这与能够直接阅读原典不无关系。他也曾利用这一能力,译介了包括欧里庇得斯(Euripides)、阿里斯托法涅斯(Aristophanēs)157、谛阿克列多思(Theokritos)158、海罗达思(Hērōdas)159和路吉阿诺斯(Loukianos)160等古希腊作家的大量文学作品。一九〇九年春夏之间,周作人还曾与章太炎一道学习梵文,但仅听两课,就停止了。只是章太炎为此来信,将周作人的号“起孟”——此乃周作人仿效鲁迅的号“弧孟”为自己所起——写作“启明”,以后被他采用为“字”161,并衍生出“岂明”等名号,算是留下一点纪念。及至晚年不得以本名发表作品,出书多署“周启明”。
一九〇九年三月十八日,周作人娶羽太信子为妻。信子时年二十,本为“伍舍”的女佣;两人初次见面,是在前一年的四月八日。这一婚姻无疑加强了周作人与日本之间的关系162,但未必能左右他在该关系中的某些抉择。一九〇九年八月,鲁迅回国。据他说:“因为我底母亲和几个别的人很希望我有经济上的帮助,我便回到中国来。”163新婚不久的弟弟、弟媳当在其列。这时适逢《域外小说集》以失败告终,兄弟二人的合作也就告一段落。
周作人比鲁迅晚两年离开日本,对于日本的理解,就与兄长有些分别。讲到他和日本的关系,这段时间实属关键。鲁迅走后,周作人重新学习日文。“不过所学的不再是书本上的日本文,而是在实社会上流动着的语言罢了,论理最好是来读现代的小说和戏剧,但这范围很大,不晓得从哪里下手好,所以决心只挑诙谐的来看。这在文学上便是那‘狂言’和‘滑稽本’,韵文方面便是川柳这一种短诗,…… 狂言是室町时代的文学,属于中古时期,去今大约有四百年了,川柳与滑稽本虽然是近世的江户时代,但计算起来也已是二百年前左右的东西,落语的起源也约略在这时候,所以这些参考的资料,大半是在书里,这就引我到杂览里边去了。川柳在现在还有人做着,落语则在杂耍场里每天演着,与讲谈音曲同样的受人欢迎,现代社会的人情风俗更是它的很好资料,闲来到‘寄席’去听落语,便是我的一种娱乐,也可以说学校的代用,因为这给予我语言风俗的帮助是很大的。” 164周氏视川柳为风俗诗,对可以称为风俗画的浮世绘也很喜欢,但于前者“有时或者还感到淡淡的哀愁”,于后者则强调“这里边常有一抹暗影”,“常引起怅然之感”165,所关注的是日本民族独特的人生体验与审美体验。多年以后,他还提到自己“从日本的川柳,特别是《末摘花》四编,得到极大的影响”166。当时他开始搜求柳田国男等人的乡土研究著作,也是“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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