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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略懂些草药,当下先烧一锅开水帮千帆把伤处洗了,拿出家里珍藏的治外伤脓肿用的药粉,在伤口四面撒上,找块干净帐纱裹好。王千帆只觉那伤处疼过之后是一片清凉。六叔笑道:“觉得清凉就好。这还是我老父亲手里传下来的金创神药,我就怕年代久了失了效用。”
王千帆胳膊上还有处枪伤,因为思玉精心医治过两回,倒开始收口结痴。六叔解开绷带看了之后,说是不妨事,又照原样绑上。
因为天色已晚,六叔到屋后菜园子里拔两棵青菜,煮一锅菜粥两人吃了。王千帆想连夜赶路到江边部队驻地,六叔自然不肯,说你这样子还能再走得路?六叔的意思让他在李堡将养两天再说。王千帆心里惦记绮玉,想她久等他不到还不知急成什么样,无奈腿伤又的确缠人,勉强走下去,只怕路上碰到情况无法利利索索地对付。如果再次被捕,自己送出一条命倒也罢了,连累了之诚和思玉,实在是对他们不住。想来想去,千帆觉得还是谨慎点为好,就答应在李堡住下来,但是不能在六叔家住,让六叔随便给他找个荒僻处的破砖窑看瓜棚之类。
六叔想想这也不难,李堡一带空着的猪场很多,眼下还没到收猪时令,那些猪场远离村庄,平常鬼都不去,住个几天不致被人发现。六叔趁天黑把独轮车上的芦苇卸下,拿了家里的一床铺盖,用车子送干帆到其中的一个猪场。六叔说:“荒野坟场,你一个人黑天不怕吧?”千帆笑道:“你看我怕是不怕?”六叔也笑,说:“我问得多余。当兵打仗这些年,死人堆里也爬过不止一回了,天下还能再有让你们怕的?”
他拢些猪场里去年用剩的柴草,做成个简单的铺,让千帆夜里睡了,白天记得卷起来藏好。又关照千帆没事不能露头,这一带据点里的土杂武装有时候会出来巡逻,给他们撞上了要坏事。三顿饭他会送过来。他絮絮叨叨地交待又交待,直到看着千帆钻进被窝才放心走开。
冒家这一天意外地接到了大儿子之贤的来信和一包很洋气的小女孩子穿的衣服。信和衣服都是从美国的一个城市寄回来的。信上说,他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即将应聘赴上海交通大学任教,不日启程回国。信上一遍遍地问到小曙红的情况:长多高了,念书了没有,知不知道有个在美国的爸爸。
冒银南和独妍两个人拿着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冒银南倒还沉得住气,独妍却又是哭又是笑的,很是歇斯底里了一番。自从润玉去世,之贤情伤中离家去重庆读书,倏忽将近十年过去,老俩口再没见过儿子的面。先是因为战争,前后方通信隔绝,冒家一直不知道之贤的下落。前两年好不容易辗转收到之贤的一封信,一看信是从美国寄回来的,原来之贤早就去了美国念书。之贤在信上说,这些年他心里从来没有忘记润玉,一直过着单身日子。幸亏润玉给他留下了曙红,女儿是他坚强活下去的力量。冒家回了信,含含糊糊不敢说到曙红的早夭,也是怕之贤飘泊在外没了个盼头。现在之贤要回国了,独妍欣喜若狂之余,不免想到如何对之贤交待曙红的事情。想着想着又忆起逃难在乡下的那段苦日子。独妍说:“润玉是福气太薄。花朵儿样的一个女孩子,还不到二十岁……世上的事,总是应着一个古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润玉她是太出色了呀!”
就这样,两个人说说,想想,哭哭,笑笑,一直到天黑睡到了床上还感慨唏嘘不止。
上了几岁年纪的人,瞌睡本就不多,哪还经得起临睡前这么说话伤神。冒银南辗转了半夜都不能闭眼。城里各家的鸡一声应着一声叫过三更之后,他才觉眼皮发涩,朦朦胧胧似要睡去。
梦到之贤坐的轮船到了北水关码头,他和独妍带了打扮成花蝴蝶样的曙红到码头去接儿子。船上走下来的之贤笑嘻嘻挎着一个女人的手臂。老天,那不就是润玉吗?原来润玉没有死,跟着之贤一块儿出门了……
院子里这时有沉闷的“咚”一声响。冒银南睡觉向来警醒,尽管正做着美梦,他还是听见了。他睁开眼睛,欠起半个身子。这时他又听见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接着有脚步声走过来,虽然很轻,猫一样,冒银南还是能判断出来人不止一个。
他心中犯疑,一骨碌翻身坐起。旁边的独妍也醒了,不无惊慌地问他:“是不是有赋?”他回答说:“我看看去。”
独妍心里觉得不妙,要想阻止,一把没拉住,冒银南已经披衣下床,开了房门出去。
冒银南一向信奉这样的原则: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所以他开门出去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大不了是几个贼人,那就敞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