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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跋扈的前朝大老压在他们头上。三方牢固结盟,且机巧百出,实出乎高拱意料。在政争中,他的本来优势已随隆庆而去,却又不能审时度势,仍生活在权力幻觉中,将三方一起得罪。尤其“矫诏”一说,直指李贵妃和小皇帝的权力合法性。结果触动机括,一朝覆亡。
他虽有分化对方的想法,却未能全力以赴,反倒成了泄露机密之举,激成冯保势必对他施以致命反击。
一代权臣,就这样败在了并无大开大阖手段的宦竖手里。
高拱忠而近迂,他不明白:国家者,谁之国家?一家一姓而已!人家自喜小人弄权,人家不怕自坏长城,人家甘受大厦倾倒、子孙授首的后果,与你又何干?仅逐你出都门自去逍遥,已是很给你面子了!
当然,忠义之士也自有天助。高拱的直道而行,赢得了许多人的尊重;他因尽忠而失势,也引起了许多并未受过他恩惠的人的同情。这是一种道义上的潜在屏障,人心,不完全是可以随意踩踏的。无数并不相识的人,不约而同,起而对高拱进行了有力的保护。
就高拱的结局来说,即使以“狗眼”视之,也还强于夏言、严嵩,以至后来的张居正。
只是高老自己想不开,此番羞辱,终生难以化解,归乡以后一直抑郁难平。《病榻遗言》大抵就是在这种心境下的抒愤之作。
往事越千年。其实“留得清白在人间”远比当日居高位的风光,来得更久远和有价值。高老完全可以瞑目了。
只可叹今之文人无状,为捧张居正,竟无端将高拱描黑成小丑,曲笔臧否,颠倒成篇。更有所谓“学者”,以拼凑专著哄抬张居正,竟将隆庆弥留之际紧握高拱之手的史实,篡改为“紧握张居正之手”。还侈谈什么知古鉴今?斯文扫地者,无过于今!
高拱走了,宫中终于获得一片清平。两天后,小皇帝万历单独召见张居正,正式开始了新政治框架的运作。
这就是著名的“平台召见”。
会见地点在乾清宫对面的云台门后方,这地方就叫做“平台”,是皇帝召见大臣的地方。
十九日一早,有太监到张家,宣召入宫。张居正此时中暑未愈,仍在家休息,闻召立刻赶到宫中。这时候,比平常的早朝时间还要早一些。万历小皇帝已坐在平台等候了。
万历让他跪到自己的宝座前,安慰道:“先生为父皇陵寝,辛苦受热了!”稍顿,又说,“但是国家的事太重要,你能否在办公室好好调理,就不要请假了吧。”
张居正连忙叩头承旨(为万岁爷服务!)。
万历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说:“凡事还要先生尽力辅佐。父皇说过,先生是忠臣啊。”
张居正感动得再三叩头,几乎不能仰视,伏在地上说:“臣蒙受先帝厚恩,担任顾命,怎么敢不竭力尽忠?我以为,今天国家的要务,就在于遵守祖制,就不必乱改动了。至于讲学、亲贤、爱民、节用,都是为君之道的首要任务,望圣明的皇上留意。“h t t p : // hi。 b aid u 。 /云 深 无 迹
万历认真听了,而后说:“先生说的是。”
张居正又说:“现在天气暑热,望皇上在宫中慎起居、节饮食,以保养龙体,万寿无疆。”
万历说:“知道了。(环顾左右)来呀,与先生酒饭吃!”
这次召见,万历还赏赐给张居正白银50两、丝绸衣料面子、里子各4套。明朝皇帝历来较为小气,赏赐一般都是象征性的,甚至很寒酸。这次出手已是很大方了。
这是新皇帝与新首辅的正式接轨。大明帝国的机器,开始重新启动。
谢恩回到内阁后,张居正马上写了一道《谢召见疏》呈上,无非是表示效忠。其中对小皇帝再次提出了一番希望,其中有两条非常重要。一是“亲贤远奸”;这里的“贤”指的是他自己自不必说,“奸”则特有所指,就是那些惯于兴风作浪的言官。二是“宫府一体”;这是他非常重要的执政理念,也就是他希望,目前形成的权力“铁三角”要长期保持默契,不能搞成两张皮,甚或尖锐对立。皇权与内阁行政权,应该互相支持与谅解,而不是互相牵制与抵消。这一点,在他的“江陵柄政”时期,做得相当好。
正是满城尽带黄金甲之时,万历首辅张居正踌躇满志,踏进他独自一人的文渊阁。盼顾之间,觉天高地阔,万里江山都在股掌之中,
这一年,他48岁,距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得中已有25年。宦海沉浮长安道,真是甘苦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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