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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他一边“日呀,日呀”地说着,一边舞动他那心安理得的三角尺,在黑板上画下一条深刻的垂直线或一个如意的三角形;他舌头顽强地卷起所发出的“日呀”声,使我无法听进他讲的内容,要么思睡,要么想笑。
不久,在我们学习“日呀,日呀”声的愉快中,小颜收到了贺敬之的回信。贺老批改了小颜的诗(那是小颜写的一首打倒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抒情诗),赞扬了他写小说的热情,但要他加强学习“八个革命样板戏”的“三突出”写作法,尤其要学习江青同志的革命文艺思想。这回信也使我备受激励,仿佛这部乌有的小说几天之内就会写出并即刻发表。接着小颜又一鼓作气写了20多封给出版社的信,而我却不知何故(或许是一种临时的急躁吧,但已忘了)一气之下撕掉了这些信封。
我们以三分钟的热情推进《校园之歌》,不厌其烦地为小说中的角色取名字,取名的快乐整整持续了一天。“李强、宋玉、张健……”这些无中生有的名字从来没有走进过海市蜃楼的《校园之歌》。为了写一个开头,我们折腾了半天时间,半个月后,就一无所获或一团乱麻地停在那里了。但已经情同骨肉的两个少年的友谊却补偿了这个并不重要的痛苦。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四、初中的逗号(3)
“这也是诗吗?太可笑了……”一位年轻的政治老师在一天夜里读到我写的一首七言古诗。
这一夜我的确觉得自己可笑,甚至写诗也变得是一件可耻的事。老师的嘲讽使我对诗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痛苦的认识。随着年龄增长,我知道了人们可以从事任何职业,社会也提供条件,开办学校训练出成千上万的职业人才使之成为合法的谋生者。但诗人没有这个条件,没有诗歌学校,也没有诗人这个职业,连*都是职业。诗人是天生的,是唯一不能通过学习去当的。成功的诗人犹如大英雄,教科书会慷慨地把他们追认为半人半神,就像李白、庞德、波德莱尔……。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遭到非议、侮辱、憎恨和厌恶。就像这位老师(或所有的老师)一样,他以本能的“政治”企图扼杀一个诗人的成长,扼杀他初露的自由的光辉。他扼杀的接力棒将传给第二个、第三个……人,对一个诗人的扼杀是他们毕生的事业,他们会勤勤恳恳为此终其一生。
但“自然母亲”40岁年华的一面也向我敞开。她一上课就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和一群少年恰若置身于“自然母亲”慈爱的怀中,倾听她那喃喃低语。她常在家读旧小说,偏爱俄罗斯文学,最喜欢的作家是屠格涅夫。她曾将屠格涅夫写的一本小说《春潮》借给我和小颜。
幻美是生活的翅膀。6年后我已乘着这翅膀自由飞翔(飞向巴县农村当知青,飞向广州外语学院英语系,飞向今天……)。一切都已死去,那过去了的已变为亲切的回忆……我那时太小,无依无靠,敏感慌张。我是在母亲“下午教育”下长大的,所以特别需要友情。我的初中史就是一部友情史,那小小的“逗号”从此朝着前走,寻觅着可能的友情的契机。“友情”这个平凡而又伟大的词语,我已选中了它,遵循了它,服从了它,这是我的幸运。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它了,或许我就“成熟”了;但对友情的需要就是文学本身的需要(我后来的文学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即写作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求一个或两个知音),除非某一天我放弃文学,那么那一天我就放弃友情。诗人,不管是抒情诗人还是反抒情诗人,是现代派还是后现代派,他们的内心是相通的;他们肯定渴望有一个朋友,一个可以诉说、可以倾听,甚至可以“虐待”的朋友;他们愿意为他付出感情,也愿意接受他施予的感情。
而我在中学时代,对小颜、小唐,甚至三蛋所欠下的感情债务一直到1984年才终得以偿还。这一年冬天,我在一个冷得直发抖的夜晚写出了《唯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那是一首我送给这三位少年的诗,尤其是送给那位“黑肤少年”——小颜——昔日的重庆第15中学的小诗人的诗。一份迟到的礼物终于肃穆地抵达了那早已作古又令人心醉的《校园之歌》。
我的旧友小颜先于我开口说话,却引起我最初的表达愿望。由于我更急躁地到来,他像一位“大哥”献出自己,又退出了自己;我的声音很快覆盖了他,也牺牲了他。这一切让我想起来非常难过,但它如此神秘,只能听天由命,谁让我对幸福和温暖有如此巨大的爆发力和占有欲呢?我曾是多么贪心地向他剥夺感情,他最心爱的书全被我以“小弟”的名义夺走,他的“信封”被我撕毁,甚至我还巧取了他一条漂亮的皮带和一件紧身外套。后来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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