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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黄庭坚的《次韵黄斌老所画横竹》有“酒浇胸次不能平,吐出苍竹岁峥嵘”二句,他自己的诗歌,也往往透过那种奇峭的风格,来表现情绪的跃动。清代方东树《昭昧詹言》谓黄诗“于音节尤别创一种兀傲奇崛之响,其神气即随此以见”,也清楚地看到他的诗歌语言形式与抒情需要的关系。
当然,黄庭坚的诗歌艺术风格的形成,不仅仅是个人抒情的需要,也有在诗歌的发展过程中作出新的创造的考虑。宋诗到黄庭坚时,已有许多新的发展。但在前辈和同代的著名诗人中,像梅尧臣、欧阳修的或是平淡流贯或是极端散文化的风格,实际上黄庭坚是不喜欢的;苏轼的诗以才气为胜、不主一格,又非一般人所能模仿。而且以前各家,没有人在诗歌的形式和语言技巧方面提出一套可供效行的方法。黄庭坚一直苦心研诗,对杜甫尤为推崇。通过汲取杜诗在艺术表现方面的一些长处,并在自己的立场上总结前人的得失,逐渐形成了他的诗歌风格。而且,他还提出了一整套的“诗法”,使得许多诗人翕然相从。
首先,黄庭坚主张以丰富的书本知识作为写诗的基础,他认为杜诗韩文,“无一字无来处”(《答洪驹父书》),又说“词意高胜,要从学问中来尔”(《论作诗文》),并认为王观复的诗“未能从容”的主要原因是“读书未破万卷”(《跋书柳子厚诗》)。多读书的目的,是积累古人的“佳句善字”,以备检用。对此他提出了著名的“点铁成金”与“夺胎换骨”论。
这大致有两方面的涵意:一是指借用前人诗文中的词语、典故,加以陶冶点化,化陈为新,使之在自己的诗中起到精妙的修辞作用;二是指师承前人的构思与意境,使之焕然一新,成为自己的构思与意境。
对于上述理论的理解,必须和黄庭坚所强调的在语言上去陈反俗的理论结合起来看。就是说,他虽然重视运用书本材料,却强烈反对袭用前人的陈辞滥调。所以,过去诗歌中习见的语汇、意象,在黄庭坚诗里反而是少见的。他用典,喜欢从一些冷僻的书籍中引用;如果是人们熟悉的,他则尽量用得出人意料。譬如《弈棋呈任公渐》中“湘东一目诚甘死,天下中分尚可持”二句,前句是用《南史》所载湘东王萧绎盲一目而对此尤为忌讳的故事,说棋盘上有一块棋仅一眼,死而心甘;后句转折,用《史记》中刘邦、项羽以鸿沟为界相持不下的故事,说虽死了一块棋,大局尚未定胜负,犹可支撑争战,都用得很新颖妥切。再有《次韵刘景文登邺王台见思》“公诗如美色,未嫁已倾城”二句,把出于李延年《李夫人歌》的“倾国倾城”这样无人不晓的成语,用得极有新鲜感。
黄庭坚的上述主张和实践,进一步推进了宋诗偏重知性、“以才学为诗”的倾向。它带来一些明显的弊病,如多用典故和古语,多用奇字,容易使诗意晦涩;所用“夺胎换骨”、“点石成金”,弄得不好,也很可能对前人的模拟乃至剽窃。但它也有一些长处,不仅运用典故、古语可以扩大语言的涵量,而且,包括典故、古语和一般辞汇在内的力避陈俗、翻奇出新的运用方法,也造成了阅读上的新奇感和兴奋感。总之,要看如何恰当地处理。
以上所涉及的,主要是语汇或语言材料方面的问题。除此之外,黄庭坚对诗的句法和结构,也有很深的讲究。在句法方面,黄庭坚喜欢多用拗句,这是从杜甫那里学来的,但杜甫还只是偶一为之,黄庭坚则用得很普遍,形成他的特色。
所谓“拗句”,主要在格律诗体中把一句或一联的平仄加以改变,与此同时,也把诗句的语序组织加以改变,使音节和文气不顺畅,这样就有意造成一种不平衡不和谐的效果,犹如书法中生硬屈折的线条,给人的奇峭倔强的感觉。如“故人相见自青眼,新贵即今多黑头”(《次韵盖郎中率郭郎中休官》),“自”字应平而仄,“多”字应仄而平;“舞阳去叶才百里,贱子与公皆少年”(《次韵裴仲谋同年》),“百”字应平而仄,“皆”字应仄而平,这一类句式在黄诗中经常出现。
《苕溪渔隐丛话》引《禁脔》云:“鲁直换字对句法,……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欲其气挺然不群。”还有像“心犹未死杯中物,春不能朱镜里颜”(《次韵柳通叟寄王文通》),平仄虽然合规矩,但“一——三——三”的音步节奏也是很奇兀的。而在全诗的结构上,黄庭坚也多有奇变,有时跳跃,有时反折,很少一路连绵衔接而成的。以往宋诗多有平易流畅、意脉连贯的特点,而黄庭坚有意走一条与之相背的道路。综合各个方面的因素,黄庭坚的诗以讲究法度、刻意求深求异的写作方法,和生新瘦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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