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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沧海难为水时的样子。傅朗西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表情:有雪柠做比较,春满园里最好的戏子,花楼街上最骚的婊子,就成了夏季长江上暴涨的浑水。而雪柠,就是用清碧如蓝的汉水来做比较,也有脏了她的意思。�
傅朗西走时一点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勃然大怒,反而客客气气地说,前几天,他听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柳子墨说,天上有二十四种白云。雪柠的脸上的样子,大概只有柳子墨所说的二十四种天上白云才能相配。�
雪柠问天上有哪二十四种白云,梅外公答不出来。�
雪柠问柳子墨是谁,梅外公也答不出来。�
雪柠反过来劝梅外公莫失望,她会找到柳子墨,也会弄清楚天上有哪二十四种白云。此后的日子,只要天上出现白云,雪柠不是站在门口就是站在窗前,非要将每一朵白云看透彻了才肯转身。�
吴大帅和七小姐在一起呆了七天,便继续往北败退。北伐军从汉阳渡过汉水攻占了汉口。一个月后,死守武昌的三万军队被北伐军尽数围歼,挂在武汉三镇上空的尽是血色旗帜。那一天,傅朗西不请自来,像个搬弄是非的女人,兴奋地告诉梅外婆和梅外公,那个叫七小姐的女人又攀上革命军前敌指挥部的一位要员,依然是给人家当干女儿。傅朗西也不在吴大帅手下干了,转而在革命军前敌指挥部下属的一个部门找到一个也是副官的差事。虽然同七小姐的经历差不多,傅朗西一点也不尴尬,还自豪地说,有了他做内应,屡战屡败的革命军才能毕其功于一役。�
傅朗西刚走,咸安坊的街道上就黑了下来,雪柠用手捂着手电筒,好奇地看着自己通体红透宛若波斯宝玉的手,忽然想到要将电光照在天上,看那夜空中的云。常娘娘将手电筒夺下来,好言劝她,不可以将如此金贵的东西拿在手里随便玩。常娘娘用天门口的俗话说,若要穷,玩电筒。小小一对电池,价钱竟相当于一担米或者一担半上好的稻谷。被夺走手电筒的雪柠很纳闷,从旗袍店里取回新衣服的爱栀刚一进门,她便冲上去大叫一声:“若要穷,玩电筒。”�
爱栀身后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俄国人。俄国人的样子,让雪柠以为他就是那个懂得二十四种白云的柳子墨。雪柠记不住俄国人那一长串的真名,她和大家一道将其简单地称为乌拉。乌拉奉第三国际的派遣来武汉控制共产党,不让其势力过快发展,以维持与国民党的长期合作。乌拉来武汉不久就成了那个开旗袍店的俄罗斯贵妇的情人。梅外婆十分喜欢俄罗斯贵妇的气质,旗袍店开张之后,家里各种穿戴全由他们缝制。爱栀第一次在旗袍店里碰上乌拉时,梅外婆和那个叫娜塔丽娅的俄罗斯贵妇都在场,乌拉不管这些,当着大家的面对爱栀说:“你太漂亮了,如果在莫斯科,我一定会同你的丈夫决斗。”梅外公对乌拉的印象不错,却不喜欢他老将“决斗”二字挂在嘴上。梅外公认为不管用什么理由,也不管是什么方式,一个人都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夺走另一个人的生命。�
圣天门口 六(2)
相互间越来越熟悉后,雪柠也会跟着雪茄和爱栀到乌拉的住处去坐。雪柠不喜欢大人们总在争吵,之所以要跟着去,是因为乌拉屋里有一只全身没有半根杂毛的雪白的波斯猫。雪柠喜欢在地毯上和波斯猫相互逗着玩,很少听大人们说话。偶尔也有例外。傅朗西同乌拉争吵的那一次雪柠听得格外专心。事情缘于俄罗斯贵妇娜塔丽娅。娜塔丽娅在这条街上呆得好好的,突然间要走。梅外婆从娜塔丽娅手里买下旗袍店,将其托付给一直在店里做事的邓裁缝。娜塔丽娅领着全家踏上前往东京的旅程。傅朗西来乌拉的住处,这是他头一次来,敲门 时,还特意问住在这里的是不是一位俄国人。傅朗西一点也不客气,见面就质问,乌拉为何不按协助他们的苏维埃政府,将娜塔丽娅遣送回国,反而私下周旋安排她去日本避难。乌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提醒他,刚进校门的学生没有资格批评老师。�
傅朗西出现得越频繁,乌拉屋的争吵越多。他们一吵,波斯猫就吓得到处躲,不肯与雪柠玩。雪柠只好站在旁边听。慢慢地,雪柠明白了,乌拉最不爱听别人说他不像布尔什维克,傅朗西偏偏又好这样说,惹得他像豹子一样吼叫:武汉三镇注定产生不了真正的布尔什维克,而在离武汉很远的乡下更不可能产生布尔什维克,硬撑着去拼凑,只会招来一些痞子,到头来反而将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弄成人模狗样。乌拉惟一看好的地方是上海。他认为,只有在上海这种相对文明的城市里,才能真正体现出布尔什维克的意义。在乌拉的眼里,梅外公倒像布尔什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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