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页)
多么可怕,多少殷实人家,都因为怀着接近皇帝,有朝一日能够辉煌腾达的梦想,而最终一无所得,破帽遮颜溜回家乡的。
父亲是个忠厚的老头子,面色黝黑,手指粗大,一幅多年劳作的痕迹,看到两个儿子的争执,他起初默然不语,最后在进食上,他还是忍不住了,对着小武叹道,你这孩子,不为我们两个老人,也得为你兄弟考虑啊。现今我们还活着,你们兄弟也不好分家。如果这点田产日复一日地减下去,到时怎么过呢?他把手中的筷子轻轻拍下,显出一幅毫无食欲的样子。
母亲也忧心忡忡地放下筷子,沉默不语。她是这样一种人,从不主动发表意见,兴许是因为自卑罢。一个一辈子劳作,不识字的妇女,相信男人是家里的主宰。她对儿子只有信任和爱,虽然从丈夫嘴里,隐隐感觉儿子或许有些不妥,但也拿不准。当小吏固然没有明显的利益,可也不是毫无所得,每当和乡里妇人们在一块的时候,她还是能觉察人家对她有一丝潜藏的尊敬,毕竟当了小吏就有升迁的可能,而一旦升迁,就有可能主宰这个里、这个乡、甚至这个县所有人的命运。从心底里,她隐约是支持儿子的,她多么希望象某个有儿子在外地任官的妇人那样,被全乡尊称为〃太夫人〃。这样的称呼原先是公卿夫人专用的,但民间早已将之降格,用来称呼二百石官吏的父母了。那听起来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死亦无恨!
大人不要急躁,看见父母不悦,小武惶恐地离席,不过仍然辩解道,当年文皇帝的侍臣张释之,家是南阳的富户,父母早亡,只和哥哥在一起过活。哥哥资助他进京,侍奉文皇帝为骑郎。可是十年过去,没一点升迁的机会。他当时也慨叹道:〃久在长安,做这不咸不淡的官,把哥哥的家产都耗尽了。不如回家种地吧。〃于是写了辞职文书,准备弃官回乡。可是中郎将爰盎很赏识他的才能,急忙向皇帝请求挽留他。文帝招他见面,问他国家大计,非常满意。后来他一直做到廷尉九卿。所以,这世事的变化,又有谁说得准呢?如果张公没有机会去长安,他的才能也会永远埋没的。臣自小遍读群书,未必比那张公差,只是没有良机施展罢了。臣的老师李公曾经带臣见过相士,不出三年,臣就有发迹之望。大人何必如此急躁,不能安忍于一时。只怕三年后,这青云里的里门还要改建加高,以容纳臣的怒马轩车才行呢。
听小武这么一说,母亲的脸先展开了,这老实的妇人听见儿子引经据典就欢喜,虽然她几乎不懂。她只知道儿子识了很多字,是有出息的。她知道县廷的狱史,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识字。别人耕作勤勉,然而想为吏,还未必有资格呢。她开口道,武儿,你说得也是,你父亲只是担心你没有别人的运气,一辈子被白白耽误了。我们家这么贫穷,你连个妻子也娶不起,唉!
都是做儿子的不孝,小武道,让母亲这么担心。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说不定儿子将来娶个王侯公卿之女,震动全县,也未可知呢。
不要异想天开了。父亲不屑地说,你一个小小亭长,说什么娶公卿之女,如果有二百石的官吏肯把女儿嫁给你,我就觉得是祖宗之福。……好了,你也别跟我争,你弟弟这个样子,真让我忧心,他交接的朋友,我也看不惯,但是我又不能做得很偏心。唉!
小武不大喜欢父亲,特别是不喜欢他嘲讽自己的语气。而有时看到父亲风霜露宿地耕作,又觉得感动歉疚,所有那些对自己的指责都烟消云散了,毕竟父亲也不容易,他对自己的嘲讽,大概是失望之余的愤懑罢。算了,不去理会这些了。小武想起刚才的事,脸上又一阵潮热,他忍住气,严肃地低声道,大人再休提这个竖子……大人可能不知道,最近广陵一带局势不稳,而豫章郡当兵家要冲,恐怕麻烦不小。本县的几个豪族也蠢蠢欲动,太守陈不害已秘密下达长安文书,要各县令、丞、尉密切注意当地局势。刚才这个竖子言辞闪烁,恐怕心中藏有什么奸事。我也知道卫府一向招纳游侠大盗。但都尉就驻在本县,估计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只是事情倘若真和去疢有牵连,我们都逃脱不了干系。朝廷法令说的明白:〃知奸不告与同罪,当弃市。〃除非我们捕捉案犯自首,方能免除。哼,我现在真是心如乱麻呢。
母亲急道,你一定要好好劝他,不要和坏人来往。他从小不爱学书识字,可是毕竟是你的同产弟弟。
唉,小武叹了口气,母亲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六
离县令王德限定的破案日期已经很近了,小武仍是一筹莫展。这几天他一直就在街市私访,没有任何头绪。但是,任何的案件都会留下蛛丝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