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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汪明是在1958年4月,戴着“极右分子”的帽子,从剧协送进监狱的。据说创作室的其他作家们,包括那些运动中特别积极的人们,随后也都纷纷调离剧协,有的回剧院,有的调到外省市的剧团去了。我的命运是漫长的劳改,而他们等到的,又是一个接着一个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直到文化大革命的爆发,他们无一幸免地遭受了更猛烈的冲击,有的人甚至在运动中惨死。剧协蒙受了资产阶级“裴多菲俱乐部”的罪名,被无情地砸碎了。最令人悲痛的,是深受广大戏剧工作者敬爱的田汉先生竟被迫害致死。这是剧协历史上最为刻骨铭心的一幕悲剧。
1953年剧本创作室成立时,我还是一个二十三岁的青年,我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充满着对戏剧艺术的热爱,并且发愤地写作。记得1953年春,我和老作家贾克一同到青岛的工厂去体验生活,他到了郝建秀工作过的国棉六厂,我到了造火车头的四方铁路工厂。半年后我写了一个剧本,题作《祝福人们》。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我有一种创新的愿望,很想突破当时文艺创作上的公式化,写出一点新意来。我想以安全生产为题材,呼唤人爱人,呼唤尊重人的生命。我把剧本带回北京后,先请青艺的导演孙维世及同住一楼的作家路翎和汪明看,没想到他们给这个很幼稚的作品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因此我把剧本送给创作室的主任陈白尘审阅。白尘先生那时住在东总布胡同作家协会的院子里,还兼任着《人民文学》副主编的工作。大概是他看完后,转给了创作室的贺敬之、蓝光、王命夫等人传看,听取意见。没想到这几位认为这个剧本的思想倾向有严重错误,作者是在宣扬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提倡抽象人性论和人类之爱,提出了很尖锐的批评意见。白尘先生听到了对这个剧本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后,有些为难,为了慎重,他把剧本送给作协党组书记邵荃麟先生看了。荃麟、葛琴夫妇是我敬爱的前辈,我认识他们很早,还是在1942年的桂林,那时我才十二岁。荃麟先生在桂林文化供应社编了一本通俗刊物,叫《新道理》,他的助手是年轻的林涧青先生(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宣部副部长,粉碎“四人帮”后任中央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据说小平同志在四次文代会上的祝辞就是由他起草的)。我常去文化供应社,是木刻家温涛和余所亚先生叫我去参加他们制作的木偶剧的排演。有一次我带了一篇习作给林大哥看,没想到他在《新道理》上发表了出来,这激发了我以后对写作的极大兴趣。1946年,葛琴先生在武汉《大刚报》编副刊,我那年读了冯亦代先生翻译的美国女作家威廉·海尔曼的剧本《守望莱茵河》,便写了一篇剧评,投寄给葛琴先生,她给发表了。1949年以后,我在报刊上发表了不少文字,特别是1951年我在《文艺报》连续发表了几篇文章,想必两位前辈对我的成长是关注着的。荃麟先生看完剧本后,又听说有不同意见,他决定由作协出面召开一个小型的讨论会,会议由他主持。1953年初冬的一天下午,在东总布胡同22号作协的小会议室里开会,陈白尘先生和创作室的贺敬之、蓝光、王命夫、路翎、汪明等好几位作家都在会上发了言,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持否定态度的几位作家的发言,他们对这个剧本的批评都提到了政治思想的高度,用词也都很激烈。最后是荃麟先生讲话,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原话来了,只记得他的态度很温和,语调很亲切,既提了批评意见,又对作者很爱护。我是受到了感动的。记忆最深的,是那天见到了葛琴先生,她端了一把椅子靠门坐着,一边笑着对我说:“我是来旁听的,学习学习。”她那时正在写电影剧本。
我写这一节往事,是为了使人们了解一点1953年文艺界的气氛,了解一点从一个作品引出的两种批评意见,而邵荃麟先生在那时主持作协工作,又是怎样对待一个青年作家和一部有争议的作品。
我接受了几位党员作家的严厉批评,抛弃了这个作品,决定再投身到火热的生活中去磨炼自己。
1954年春,我先去了武汉长江大桥建筑工地,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一点散文作品,同时又在《长江文艺》上发表了一篇读剧随笔《单纯和美及其他》,在这篇文章中有这样一些文字:“艺术的力量全在于真诚,而真诚便是最大的美。生活原来就是这样朴素地、自然地表现着自己的美的。而艺术越能接近生活,就只会越单纯、越平易,越使人亲近,越使人觉得它美好。”“应该多从生活的平常现象里去认识它的意义,应该多从人民的纯朴的爱情里去感受诗情的理想和美。我们的很多作品常常是由于太明显地看出了作者的‘宏大志愿’而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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