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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水寒,悄悄燕丹哭”的挽歌。[29]
前辈史学家陈守实教授生前常说:“史论即政论。”这个见解是很精辟的。当然,史论与一般政论的表达方式不可能等同。但是,在古老的历史外衣掩藏下的史论,它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历史批判,往往也是对现实的批判。毫无疑问,清初思想界对秦始皇的批判,对荆轲等人的赞颂,都是批判君权的特殊形式,都应当纳入反君权的思潮;尽管各个人的思想水平不一,批判的程度有深有浅,但都不失为批判君权思潮的一个侧面,即使是吉光片羽,也都是具有进步的历史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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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拟桃源”解(13)
但是,清初的反君权思潮,并没有能够持续下去。大体上说,自雍正帝执政后,这股思潮便逐渐平息了。“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古代历史上的任何一种进步思潮,从来就不是能够持续上升、一泻千里的。就清初的反君权思潮而论,所以会在雍正年间转于沉寂是有深刻的社会原因的。一方面,清初封建专制主义的中央集权很快便建立、巩固起来,比明王朝要坚固得多,文网的严密,很快便超过了明朝和其他朝代。明清易代,尽管有民族矛盾的色彩,但从阶级本质上说,不过是一统江山从朱姓手中转到爱新觉罗氏手中。君权的地位,依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清王朝钦定的御用思想是程朱理学,朱熹被钦定为大圣人加以供奉、膜拜。强大的封建专制主义国家机器,如参天大树,而具有民主色彩的反君权思潮毕竟是巨石压身的幼芽。从清初崇拜自然、特立独行、景仰无为的道家思想的逐步抬头,不难看出清初思想界“死的拖住活的”的痛苦,传统历史包袱的沉重。申凫盟在《毛颖君后传》中,对毛颖的“欷?#91;不自胜,遂发狂,常科头散发,不与士大夫相见”[30]加以赞叹;戴止庵“归里入鹿台山,不再入邑城,不与时官往来。……鹿台山者去祁邑六七十里,荒瘠而多虎,先生创筑小寨居之……或早上寨墙周望,望见有虎侵牛犊,即遥呼寨下人,某山凹虎侵牛犊,向某处行,寨下人群逐之夺犊归也”。[31]而傅山对戴止庵的“自号止庵”,几乎不染尘嚣的行为,也是赞不绝口;张盖“归筑土室自封,屏绝人迹,穴而进饮食。岁时一出拜母,虽妻子亦不相见。家人窃听之,时闻吟咏声,读五经声,叹息声,泣声。母卒,出室成服,已复入室,如是者八年。一日忽破壁出,携琴一囊,茗一壶,欲走无何有之乡,其子急迫之,至清源而返。……偶入郡,士大夫争为倒屣,相与弹棋蹴踘者竟日,次早折柬邀之,则已逸去,卧东桥土室中矣”。[32]对此,申涵盼在张盖小传后的赞语中,感慨系之地说:“迹盖所为,前后若两人,盖古独行之流欤。”常年埋首土室,凄苦如是,在清初思想界的一部分人中,却视为崇高之举。如著名思想家傅山、李颙,前者也曾居于土室,后者则别署曰“二曲土室病夫”;与李因笃、李颙一起被称为“关中三李”之一的李柏,“时往来山中,或雪后独上高峰看丹,熊罴虎豹,叫啸前后。性郁孤愤,与世龃龉不可合。亦好为大言,奇服诡行以耀于时。于河东买大牛,高八尺,头尾长一丈二尺,骑牛入城市中,儿童噪且随之。牛归卧场圃,柏便坐牛髀胁间,击缶被发,歌呼乌乌,名其牛曰‘牛蒲团’。……大旱,刍茭不继,牛亦饿死。尝驯一鹤曰松友者,柏出游归,鹤折其一足,柏生彘啖之,涕泗并下。鹤死,至操杖詈骂其老妻,任情放诞率如此。”[33]——凡此种种表明,在清初封建专制主义的壁垒前,思想界中不少人感到无路可走,苦闷到极点,用奇特怪诞的行为,把自己的形象扭曲了。从这一个侧面,我们也不难窥知清初反君权思潮衰竭的情况。
另一方面的原因,正是在于明末农民战争自身的局限性。波澜壮阔的明末农民运动,用革命暴力推翻了明王朝,沉重地打击了地主阶级。但是,农民是个自发的阶级;在当时没有新的生产力和新的生产关系,一家一户的个体小生产构成的自然经济这一封建经济基础,并未也根本不可能受到农民军丝毫触动的历史条件下,农民革命尽管打击了“四权”,但只是动摇了这四根绳索,并不能斩断它,这是明末农民英雄们的悲剧所在,也是所有旧式农民革命的悲剧所在。[34]批判的武器并不等于武器的批判。李自成、张献忠率领农民军经过长期浴血奋战,推翻了崇祯皇帝,但是,他们并不反对皇帝制度。以李自成而论,他在西安时名曰称王,实际上,种种事实表明,他已经当了皇帝,我在《李自成登极辨》[35]中已有所论列,此处不枝蔓。李自成在北京金銮殿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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