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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辛如铁轻声叱道,脸色微沉。
辛悦一见,便知这是一向严厉的父亲要发怒的前兆,连忙规规矩矩地叫了声“伯伯”。声音有点怯怯的。
凌绝心回过神来,强笑道:“对小孩子这么凶做什么,你看你都熬成什么样子了?山庄已经是天下第一庄了,你难道还想着把它弄成天下第一派吗?要是你还不知道要顾惜自己一些,再过几天别人就叫你老爷爷了。”
辛如铁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却对儿女道:“先出去外面等着,我有话要跟伯伯说。”
辛愉辛悦应了,手拉着手,一溜烟地出了门。
凌绝心又呆呆地望了辛如铁一阵,道:“我……”却接不下去了。辛如铁背负的,本来是他应当背负的责任。这些年来,他从来未为离开碧血山庄的决定而后悔过,可是看到这样憔悴的辛如铁,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当日的坚持。
辛如铁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淡淡地道:“你别想太多。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凌绝心黯然叹道:“难为你了。”
辛如铁摇摇头:“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外祖近日沉疴不起,大约离驾鹤西去之期不远了。”
凌绝心“啊”了一声,咬住嘴唇。其实这也不算是十分意外的消息,外祖能届九十之龄,已经是难得的高寿。他知道辛如铁从小与外祖感情极好,这时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肯定是非常难过的。凌绝心垂首道:“是我不肖。”
“他没有怪过你。”辛如铁道,“他说过,你悬壶济世积善于门,他以你为荣。”
凌绝心顿觉有雾气蒙住了双眼,一时无语。
“外祖仙去之日,庄里必会大举行丧。所以今天先来跟你说一声,到时恐怕就抽不开身来告诉你了。”
凌绝心点点头,良久才道:“我既不能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也不能侍奉榻前,扇枕温衾。哪怕再救了千人万人,也终究不算是个好儿孙。而你养生送死,扬名显亲,才真正是外祖的骄傲。”
辛如铁抬眼望向窗外的白云,像是在追忆什么往事,脸上笼了层淡淡的哀伤。
凌绝心看着他的神色,只觉得心中一痛:“我当年……不应该就这么走了的。”
辛如铁收回目光,落在他脸上,半晌悠悠地道:“其实我一直敬佩你。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抗命运的勇气,可是你却有。”他的微笑带着安慰的味道,“我亦以你为荣。”
第十章
两天后,段淼出诊回来,才听说兄长曾经来过谷中,自己却没能见到,不由颇有点沮丧,那一天就有些闷闷的。第二天清早,段淼和众位师兄弟去到医庐,例行先去抱厦给凌绝心请安。其后,凌绝心如常给众人安排一天的医务,却偏偏没有段淼的份。段淼正在暗暗地想凌绝心是不是把他给忘了,凌绝心却站起身,道:“淼儿跟我来。”
段淼依言站起,跟着凌绝心出了医庐,来到坐落在山谷最西边的一处精致房舍,正是凌绝心所住的“碧玉斋”。
破劫谷中有两个地方是凌绝心严禁弟子擅入的:一处是当年段淼无意中闯入过的温泉,另一处就是碧玉斋。众人尊重凌绝心,对他的命令严加遵守,不仅绝不擅入,连接近也会尽量避免,因此这碧玉斋附近特别幽静,卵石小径的石罅中绿苔遍生,四周寂然,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段淼跟在凌绝心身后一路穿堂度院地来一间厢房前,凌绝心推门而入。
不大的房间,正中一张花梨木床,床上躺着个人。
段淼正在暗暗纳罕,却听凌绝心道:“淼儿,来见过你师祖。”
尽管闻言更觉诧异,段淼还是立即就恭恭敬敬地对着床上的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站起身来,又听得凌绝心道:“你去给师祖看看脉。”
段淼依言行近床边,不由得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凭空冒出的师祖来。这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的男子,皮肤苍白得好像透明的一般,容貌清淡温雅。他像在熟睡一样静静地平躺着,然而呼吸极细极缓,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段淼在床前的小凳子上坐了,轻轻移过他的一只手,三指搭上手腕,用心诊看。过了一会儿,段淼轻声道:“师父,师祖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凌绝心点头不语。那内伤岂止是很重,几乎把陆真一身的经脉都毁掉了。如果不是自己救治得及时,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