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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年杨老疙疸假分地的单子,你代他写的,是不是?”张富英支支吾吾地回答:“那可不能怨我,杨老疙疸叫写,不敢不写呀。”
萧队长从容地笑着说道:“你就是张富英?张主任就是你呀?早就闻你大名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停一下又问:“煎饼铺的生意好不好?”
“煎饼铺子早歇了。头年分了地,就下地了。我寻思七十二行,庄稼为强,还是地里活实在。”
萧队长耳听他说话,眼瞅他的青呢子裤袄,心想顶他:“你这是庄稼人打扮?”这话没有说出口,就打发他走了。张富英迈出农会上屋的门,走到院子里,松了一口气。皮鞋踏在干雪上,嘎嚓嘎嚓地,从院子里一路响到大门外的公路上。萧队长叫他走以后,打个呵欠。警卫员老万正在把他的铺盖卷打开,摊在南炕炕毡上。萧队长问道:“你瞅他像个庄稼人不像?”
老万晃着脑瓜说:“那是什么庄稼人?咱没见过。”
“都躺下了吗?”
“嗯哪,听他们打呼噜的那股劲,真像一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萧队长听听西屋的鼾声,呼噜呼噜的。他这回带来的这班新工作队员,都是从各区各屯挑选的青年干部。萧队长本来还要找他们谈谈,看他们睡了,也就作罢,回头又对老万说:“你也睡吧。”
人都睡了。窗户外头,北风呼呼地刮着,刮得窗户门嘎啦啦山响。风声里,屯子里的狗紧一阵松一阵地咬着,还夹着远处一两声��说睦青啤O舳映ぷ�诎讼勺雷颖撸�讯褂偷颇硗�獠σ幌拢�链笠坏悖�槌鼋鹦潜世醇侨占牵涸��褪强�俟ぷ髦械囊桓龉ぷ鹘媳然购玫耐吐洹�
一年多来,干部调走过多,领导因此减弱。领导的强弱往往决定工作的好坏。开辟工作和砍挖运动①像一阵风似地刮过去了,群众的阶级觉悟没有真正普遍地提高,屯子里存在着回生②的情况。农会主任张富英的人品、成份和来历,还得详细地深入地了解。他是怎么钻进农会,当上主任的呢?还有郭全海的问题……
①砍大树、挖财宝的运动,简称“砍挖运动”,即斗恶霸地主、起浮财的运动。
②工作初步做好了的地方,后来因干部调走过多,坏人混进农会,又倒退了,叫做“回生”。
还要写下去,却累的不行了。脑盖上有点发烧。他知道是脑子太累的征候。白天县委开一整天会,赶落黑前,他带领新的工作队,坐着大车,冲风冒雪赶了五十里。才下车,就找张富英谈了话。现在,他掏出怀表来一瞅,十二点过了。他脱了欤�B,解开棉袄,正要上炕,右手碰着衣兜里的文件,他掏出来放到桌子上,这是《中国土地法大纲》。躺下时他想:“非把这张富英的面目搞清楚不行。”想着想着,也就睡熟了。这是一九四七年的十月末尾,一个刮风的下晚的事情。十月中,省里正开县委书记联席会议的时候,《东北日报》发表了中共中央颁布的《中国土地法大纲》,他们仔仔细细讨论了,研究了。回到县里,萧祥又召集一个扩大的区委书记联席会议,传达了县委书记联席会议的报告和决议,商议了好多事情。他们根据《中国土地法大纲》,决定在本县各区展开一个新的群众运动,彻底消灭农村里的封建势力。全县分成二十个点,三百多个干部编为二十个队。就在十月末尾的这个刮风的日子里,落黑以前,二十个队,分乘一百多辆大车,从县城的四门出发。可街的马蹄声,车轱辘的铁皮子碰着道上的石头的声响,外加男男女女的快乐的歌声,足足乱一点来钟,才平静下来。
萧队长仔细地调查了元茂屯的情况以后,决计自己带领一个队,到元茂屯来作重点试验。
原来的县委书记调往南满后,萧队长升任县委书记。城区的老百姓都管他叫萧政委,元茂屯的老百姓还是叫他萧队长。现在,他在农会里屋南炕的炕头上也呼呼地睡了。我们搁下他不管,去看看张富英回家以后的情形吧。
张富英迈出农会,回到家来,心里分外发愁。萧祥他又来了,这人是有一两下子的。他寻思:明儿一早得换上破旧的穿戴,但又往回想:来不及了。他原是住在农会里的,萧队长他们一来,他就把行李搬到分给他的新屋里。这是南门里的坐北朝南的三间房,东屋租给一个老跑腿子侯长腿住着,如今他把他撵到西屋,自己住在侯长腿生着火炉、烧着炕的暖暖和和的屋里,侯长腿睡的是秋天没扒的烧不热的凉炕。脱下他的日本军用黄皮鞋,张富英灭了油灯,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老也睡不着。他睁大眼睛,瞅着窗户,窗户玻璃挂满白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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