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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宁嬉笑着给翌靖赔了个不是,只道:“翌宁念着大哥喜欢的必是好的,自然心里也喜欢,既然母亲责怪,儿臣不敢再想,便只盼着日后寻得个更好的,让大哥也尝尝妒忌的滋味。”
程贵妃敛去脸上的笑容,叱责道:“宠你几日便没了正形,这话是弟弟该说与哥哥的么,今日不罚你定是不行了!还不跪下!”
翌宁“噗通”一声跪下,未等程贵妃抬手便哭丧着脸道:“儿臣被大哥抢去了娘子,现下连说几句酸话也不行,母亲实在偏心极了!”
程贵妃心中一软,扬在半空的手愣是挥不下去,却见翌靖离座同跪在翌宁身边,道:“今日之事确是儿臣对不起二弟,原该翌靖向二弟赔礼才是,母亲切莫再责怪他了。”
程贵妃眼中含泪,弯着嘴角笑将二人搀起,又把两人的手握在一处,道:“日后你们便明白,红颜如露易逝,独有手足之情血浓于水,本宫只怕你们兄弟为着今日之事生了嫌隙,如今兄友弟恭自是最好不过了。”
二人将程贵妃让至席首坐下,又陪她说些宽心的话。临了程贵妃方拉着翌靖道:“明日本宫便去和皇上说,早日将你的亲事定下,这些时日皇上身子又不太好,他总念着你的亲事,只盼让他宽宽心,又沾着喜气高兴高兴,早些康健才是。”
……
暮色四合,镣铐上的铁链划破清秋的雾霭,一队衙役押着囚犯朝大理寺走去,那囚犯身形瘦削,瞧去便如个薄薄的影子,就要被风刀霜剑削个干净。翌宁骑着高马走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那囚犯说着话。
“自投罗网,慷慨赴死,钱先生精打细算,眼下这笔生意却叫本王瞧不透了。”翌宁听着摩擦的铁链叮当作响,面上挂起个笑容。
“钱川一介商贾,怎及王爷手眼通天”,钱川低垂着头,语气淡淡,“不交账册,太子杀我;交了账册,王爷杀我,草民原本想着拿王爷付的订银押个大小,若赢了或许还能赚条命。”
翌宁笑道:“钱先生一开始便算错了,不是本王手眼通天,本王身在天家,呼风唤雨又何须伸手。”
“太阳还没落”,钱川望着远处,“王爷怎知明天是晴空朗日还是风雨交加?”
翌宁哈哈大笑,“不管是晴空朗日还是风雨交加,只怕钱先生都见不到了。”
左右是个死,只求让我慷慨赴死的人终能不负天下。钱川沉默不语,面上挂着个渺远的笑,隐在暗处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若霜只求主子不负天下。
人世只道花事好,开至盛时已将残。汇通商行的掌柜钱川被处决这一日,京城的百姓纷纷涌上街头,争相来看这位廿八年纪便只手翻覆,汇通天下的传奇人物。囚车上的不过是个单薄瘦削的青年,虽面色苍白,却仪容整洁丝毫不乱,眉目间一丝不羁伴着几分精明,瞧着不似赴死,倒像踌躇满志地去谈一笔必成的生意。
秋风卷落满地梧桐,季少时陪着翌靖坐在酒楼,临窗而望,正见囚车当街行过,路上百姓谩骂纷纷,只道钱川图财忘义,里通外族,帮着别人杀害本国百姓,合该千刀万剐。而当先骑在马上那个监斩官,瞧去一身铮铮铁骨,满脸堂皇正气,端得是位难遇难求的青天老爷。
季少时不忍再看,别过头道:“钱先生少年英才,落得如此下场当真叫人扼腕叹息,倘若没有他,汇通商行难有今日之威势。”
翌靖望着囚车上的钱川,轻叹道:“我初次见他时,他不过是汇通商行一个机灵的小伙计,我瞧他虽年龄不大,察言观色的功夫却胜过那些浸淫多年的老先生,料想他日后能成大器,便多留意他几分。一日路过商行分号,却见他独自坐在门边,眼中没了往日的神采,我差人悄悄问他,知晓他的幼弟患了重病,他倾尽积蓄也未能治愈,便将那病孩子带至府中医治救活。”
季少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猜测钱川的弟弟是翌靖府中哪位小厮,若云,若风或是若雨,却听翌靖道:“季大人猜错了,若霜的弟弟病愈后回了家乡,与寻常乡人一般娶妻生子,与翌靖再无半分瓜葛。只是机缘之下,翌靖却还见过若霜的侄子。”想起哑儿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睛,翌靖不禁扬眉一笑。
季少时赞一声妙,道:“挟制他人,便日夜担忧着他朝失却掣肘,反为人所制,欲要将钱先生这样的聪明人纳为己用,唯有攻心一途。”
“若霜与弟弟相依为命,原本只盼这些脱出权势涡流之人能平安过得一世,不想上次鞑靼偷袭凉州,却将他的弟弟杀死了。他生无所盼,一心求死,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才会自己撞在二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