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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和多数
人的心情。
我在狱里的时间并不算长,但耳闻目睹的事,却己不胜枚举。这对我说来,无异是一个
重要的课程,我因此对中国社会的黑暗面有了深一层的了解。我觉得中国的社会改革须要很
大的工程和很长的时间,我进一步了解一个真正的民主共和国的建立,以扫除这一切的龌龊,
在中国是何等的迫切与重要。
不仅如此,在监狱里,不免使人觉得度日如年。我还不算寂寞,而是孤单,即每天所接
触的人,与我很少共同之点,我不能向他诉说我心中的事。好不容易挨到了九月间,气温已
是深秋了。那位曾和我秘密交谈过的刘先生居然被释放了;他在临走时,还和我殷殷话别。
我为他的出狱欣慰,似觉得我这个政治犯也增了出狱的希望;但也有点难过,因为此后我没
有了一个唯一可以谈话的人,也少了一个通消息的人。我脑海中更引起许多幻想,刘先生出
狱了,我却不能,这必定外面不易援助,也许还要坐上几年。觉得如能在狱中念几年书,或
可在学问方面得些成就;可惜我只能得到少得可怜的小说书。我仔细一面回忆已往所做过的
事和所阅读过的书籍,企图寻找出一些新道理来。
那看守所的院子,是我日常踱步、做体操的地方。有时我会测验一下那围墙的坚实程度、
或量其高度,或试听墙外的声音,或踩踩脚下的地基。我想逃出去,因此曾想到挖掘地洞、
冲出牢门,用计谋或硬打出去等等。这一切,无非是幻想,自然难于找出头绪,不过发泄一
下作为一个犯人的愤恨和反抗的心情罢了。漫长的时间总在左思右想,最初占着首要地位的
是我自己和我太太以及其他同难者的安危,其次是外面我的同志们和整个革命事业会因我的
被捕受到可能的影响,乃至他们工作的进展估计等等。日子久了,甚么办法都想不出来,自
然就慢慢转到如何利用监狱中的时间来锻炼自己的问题。在散步的时间内,往往想得头昏脑
胀,有时摇头,有时做手势,甚至高声喊叫出一两句话来,引得旁观人的惊奇注视,以为是
神经病发作了。散步累了躺在炕上,天花板就仿佛成了银幕,海市屋楼和各种形象都会映现
出来。晚上也老是不能成眠,梦魔往往随着那些幻想的形象而来。这样我才深刻体会到,一
个人没有师友的切磋、图书的参阅、孤单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天地中的痛苦。无法接触广大
社会,个人的思想不免会乱杂无章,抛不开感情冲动,免不了顾此失彼,思想也就不成系统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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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一册
我在狱中的界想对我以后的种种作为颇有影响。大体说来,减少了我这个在当年只有二
十七岁的青年那种勇往直前的锐气,并磨掉了做人处世太过直率的一些棱角。我那时常想到
而今留有印象的是:我这个原想研究自然科学的青年爱国者,竟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运动的领
导人,没有或很少研究过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哲学以及历史学等,而要想有惊人建树,
究竟缺乏准备,单凭热忱,是不够的。所以还是把自己的雄心抑制一些的好。在中国如何实
现共产主义,我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至于对国民革命和民主共和国,我倒有过不少的设想,
认为要有显著成就,需要一个历史时期,甚至超过陈独秀所说的“三十年”也未可知。我的
怀疑点多半根源于“革命”这个概念。我已不像以前那样迷信革命,转而认为革命是非常手
段,并不能解决众多的社会问题,而且革命还会产生一些不良的副产品。我回味我所知道的
苏俄革命,孙中山所领导的中国革命,中共的长成和马林等人对我的争斗等等,自觉已能有
更深的了解。时“一致”、“组织”、“权力”、“领导”、“政党”乃至“革命”本身等等这些概
念的理论和实际,也发现它们的正反两面,有时会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有时会是毁灭人
类建树的魔火。我也了解了马林对我所使用过的种种手段,在共产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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