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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的衣裳与我和小春燕当年穿的有得一拼,我不会认错。他穿梭风雪的背影我也不会认错。因为那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
看到他我总是想起桥洞下那些被酸秀才称为“甘于平庸”的人。那是酸秀才最瞧不起又最同情的人,也是他最不想成为的人。
我低头帮账房先生捡起脚边的伞,伞面开出叠叠的石榴花来,如同揉皱的红巾。我翻手时无意觑到上面题的字。
“——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我心惶惶戚戚又惶惶,不禁念念有声。
字迹清瘦,像站立不稳容色憔悴的老人。不似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令我印象深刻的字迹。
“这位先生,”我急迫地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伞递过去,指着伞面上的字脱口,“请问……”
他伸出干枯的手要接我手中的伞,听到我的声音后缓缓抬起头来,错愕且震惊地望着我。面色霎时惨白。
我听见自己喉头一哽,如同吞下一颗刚从火堆里取出的煤球。蓦然窒息。冰刀蹚那火海,再戳进心口,霎时间痛得冒血泡。
景弦及时扶住了我,我才没有径直跌坐进雪地里。想来我如今的身子已受不得这浸骨裂心的寒。
瘦骨嶙峋,苟延残喘。面前的人是谁啊。
我目眦欲裂的模样想必很丑。不似当年在他面前撑着下巴拿起笔笑闹的自己。他也不像当年站在云台上神采飞扬地讲着牛郎织女的他。
当年一别,我果真只走了六年?许是我太蠢笨记错了年份。白云苍狗,海枯石烂,其实我与他都已垂垂老矣。
“小花……”我依旧极不喜欢这个称呼。他望着我,却忽然笑起来,眼角的褶皱像是伴君幽独的石榴花,“你长高了。”
好久没有人这样唤过我。许是风雪迷了,忽而泪眼婆娑。
有一点我要说明。我这个受苦受难的小衰蛋捡吃捡喝将自己拉扯大已是不易,实在没有厚积薄发的力量于身高上蓄力再长一长。
十七岁之后我没再长过。若他挺直背脊瞧我,就会发现我和当年一样矮。
敏敏姐姐当年对酸秀才说,“只要我还在这里,就不会让你踽踽独行。鸡蛋也不会缺了你的。”可见鸡蛋的重要性。多吃一吃是真的很补身体。至少不会让人勾腰驼背罢。
景弦的妻子会督促他吃鸡蛋,敏敏姐姐走了之后,就没人督促陆大哥继续吃下去了吗?我很费解。他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还有伞上的字,他为什么写得如此颓丧?当然了,我觉得人的字迹也是会随着岁月的打发而产生变化的。譬如我从前的狗爬字演化为如今的字体,也经历了好一番血的磋磨。
“你……”景弦将我扶得很紧,承受了我全部重量。我想我此时应当争气,好歹凭借自己的努力说出一句话来,“陆大哥你……”
说不出,我仍旧说不出。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这六年有没有自己好好吃鸡蛋。他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还有,他为什么要将花伞和风铃挂在檐角?为什么要在伞上题词伴君幽独?
可惜的是一个个问题嵌在喉咙全都吐不出来。
他蓦地轻笑,将我手中的伞拿了去。他垂首开伞时,我见他鬓边有丝丝银白,不晓得是不是有雪落在了头上的缘故。
他将伞撑开,挡在头顶。将周身映出一片浅红。静默许久,他对我道,“小花,坚强一点。”
我们重逢后除却寒暄,他对我的第一句话是“小花,坚强一点”。他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他自己说。
“许久不见了,屋里去坐一会儿。我那里有炭火。你们俩怎么到这里来了,同我说说。”他的声音就很坚强。
门内热乎,许是闭塞了风雪,一点也不见光亮通透。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将自己困在这般逼仄窒息的空间里。景弦后来告诉我说,许是心死了太久,便不喜欢见到光,让自己知道还活着。不如关上门窗,就让自己误以为已经死了罢。
他说得轻描淡写,又深沉又从容,我不懂他为何了解得这般清楚。
“轰”地一声,火苗簇起。
“我加些炭,你们随便坐。”我听到酸秀才在我不远处平静地说着。声音苍老得像干枯的树枝被踩出裂响。
此时此刻,就着火苗,我唯见景弦那双熠熠的眸子正注视着我,我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我心想,这何其荣幸啊。
可是酸秀才的眼中又有谁,谁的眼中又有他呢?我转过身时看见他正坐在小板凳上,拿长长的铁钳拨动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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