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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记忆卡显示空间已满,我也不买新的,直接切换到选单模式,把上一批的照片(也许里头有风景、有小贩、有机场外观、有路人,不清楚,我不曾回头再看过它们) 给全数删除,清空了卡片,上述的举动重新再来。
DELETE键真是项方便功能,人脑里也能安上一个该多好。
除了囤积照片再清除照片,还有另一项有助於放空的活动,就是看天空。
不管是,坐在充满盐巴味的海岸旁、陡峭悬崖突出的石块上,这个地点到那个地点,相隔开多少万英哩,在你头顶上那块巨大的氮氧组合物,你知道它都是同一个。
大部份的时候,它心情好,便会赏你一片看上去舒服的天蓝色──只不过有时候变脸比翻书还快,印堂才微微发黑,一道雷可能接著就打你旁边了。
你被它搅得气结,却也不能像对付那个翠玉烟灰缸一样,抓了就砸个稀烂。
久而久之,和它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抓到一个窍门,对抗天空的最好办法,就是放弃对抗;出大太阳时就让它晒,下雨便让雨淋,一旦你全盘接受,绝大多数的时候,它基本上是个尽职的随扈,不罗嗦一句话,走到哪都无声陪伴,你只消抬头,一定看得见它。
我终於能够明白为什麽有人总喜欢望天。
真要说,旅途中完全没有令我印象深刻的事,说穿了还是有,也就那麽一件。
那天,我刚接完王盟的长途电话,这小子平时倒挺能忍,生意场上狗屁倒灶的事也和著血跟牙齿硬吞了;今日会打给我,我几乎能看见来电萤幕上闪烁著 “S。O。S” 三个大字。
不意外,跑得了人跑不了铺子,果真是我那打进店里都被王盟含糊带过、打了个把月手机却转到语音信箱,索性直接杀上店门要人的老妈。
虽说王盟意外有种的没供出我的手机号码,估计日子再拖上几天,他的小命会先交出去…至此,我不得不被迫面对,再怎麽不情愿,都必须回家一趟的事实。
久违的躁郁感,在那一晚再度像飓风袭卷住我;当时,我人在离家有半个地球远的墨西哥,光想到订机票、退房、打包行李,等种种繁琐程序,我头就疼。
於是乎我把手机关了,往床上一扔,套了皮鞋,走出旅馆的房间。
夜晚,只要避开几条藏污纳垢的小巷子,墨西哥的街道上,还是十分热闹明亮;
我信步晃进了一间酒吧,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我还刻意避开某些桃色地带,挑上这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吧;没想到,脚才刚踏进店门,充斥在吧里的,竟是另一片我料想不到的光景。
酒吧里清一色几乎全是男人,就连顶著盘子满场跑的侍者也不例外;吧场正中央是座舞池,劣质音响正播放听了就发晕的重金属乐,数十组男人对男人、勾著对方的腰、或脖子,跟随著节拍,作出毫不避讳的亲密动作,有几对甚至大剌刺热情的拥吻。
很好,一见这景象,我心中立马有了几分底,敢情我是闯进了一家GAY吧了。在墨西哥,同性恋的风气要比其它几个欧洲国家来得开放,供应也相对充足。
既来之则安之,我双脚已经站在人家的地盘,也没打算再退出去;便一个径直的钻进人群,往吧台方向走──
途中,好几个原本搂著舞伴的家伙,还故意凑过来,往我的身上磨蹭,我不理会他们,埋著头越走越快,总算挤到了吧台前,拉了张空椅、坐上去,用英文胡乱点了杯马丁尼。
像我这样的东方面孔,在西方世界里,原本就容易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嘱目;我尽可能把注意力只摆在酒杯里那颗橄榄,但,周遭有好几对灼热的视线、就像镁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也很难假装没发现;
几杯纯马丁尼入口後,我的胆量稍微大了起来,便抬起头,回看黏在我四周的几双眼──昏暗灯光下,好几双蓝色、绿色瞳孔跟各式各样的发色,从我不是很清楚的视线里一一晃过去,掠过某一个人影时,我原本目光要飘走,又被拉回来,锁定。
那是一个黑发的小夥子,看上去很年轻,五官轮廓像是东方人。
他跟我之间隔了至少四个座位,但是,跟我身旁好几个人一样,他也正往我的方向看,一见我的眼睛对上他,他很快举起自己的酒杯,朝我比出个敬酒动作。
我先是愣了一下,见他爽快的把原本三分之二的酒一乾而尽,我也就照著作了;
把杯子放回桌面时,我已经感到有点晕眩…再看回那年轻人,他正竖著一只手,往门口的方向指。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