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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法学的。可是初领圣体的那天晚上,于絮尔回到家里,正好没有客人,她便搬出西洋双六棋的玩具放在老人面前,问道:
“谁先来掷骰子?”
“于絮尔,”医生回答,“今天是你初领圣体的日子,取笑干爹不罪过吗?”
她坐下来说:“我不取笑你啊;你对我百依百顺,要我快活;我也应当使你快活。夏勃隆神甫每次看我功课做得好,便教我玩西洋双六棋作为奖赏;我已经上了那么多课,有本领赢你啦……以后你不用再顾忌我。我为了不妨碍你们的兴趣,已经克服所有的困难,喜欢西洋双六棋的声音了。”
于絮尔果然赢了。神甫正好闯来,看了大为得意。至此为止,米诺雷是不肯让干女儿学音乐的,第二天却到巴黎去买了一架钢琴,在枫丹白露跟一位女教师讲妥了,决意耐着性子听干女儿终日不断的练琴。会看骨相的姚第说过的话应验了:这女孩子果然是个优秀的音乐家。米诺雷非常高兴,又上巴黎去请了一个德国老头,学识丰富的音乐教师,叫做施模克的,每星期到家里来上一次课。凡是学这门艺术所要花的钱,米诺雷都毫不吝惜;但以前他认为这门艺术在家庭中是没有用处的。大概不信宗教的人都不爱音乐;那是由天主教发扬光大的天国的语言:每个音侍的名字都是从圣约翰赞美诗头上七句的第一个音节来的。…
于絮尔的初领圣体,给老人的印象虽然很强,可并不持久。尽管宗教与祈祷使年轻的灵魂充满了恬静与喜悦,他看了也无动于衷。生平既无悔恨,亦无内疚,米诺雷老人完全过着心安理得的生活。他行善而不希望得到天国的酬报,比天主教徒更伟大;他责备天主教徒的行为等于向上帝放高利贷。
“可是,”夏勃隆神甫和他说,“倘若所有的人都肯放这种债,社会也就完美了,没有受难的人了。要象你那样做好事,必须是个大哲学家;你是靠思想来贯彻你的原则的,你是个例外;不比我们那样的行善只消做了基督徒就行。你的行善是凭努力得来的,我们的行善是自然而然的。”
“这就是说,神甫,我是用思想,你们是用感觉,分别不过是这一点。”
可是,十二岁的于絮尔,她那种女性天生的机灵与巧思经过了高手的琢磨,成熟的感觉受着最细致的思想——宗教思想——的指导,终于懂得干爹既不信未来,也不信灵魂不死,既不信天意,也不信上帝。老人被纯洁的孩子紧紧追问之下,没法再把这个重大的秘密隐瞒下去。于絮尔那种天真的惊骇,他先觉得好玩;但看到她有时为之郁郁不乐,也就明白这忧郁所表示的感情多么深厚。凡是倾心相与的感情,什么事情都不容许有一点儿不调和,便是对不相干的问题也不许有参差的意见。有时,医生把干女儿受着最热烈最纯洁的情意鼓动、说话的声音也那么柔和、那么甜蜜的议论,当作一种跟他撒娇的举动,由她数说。的确,有信仰的人跟没有信仰的人说着两种不同的语言,彼此根本不能了解。干女儿为上帝辩护,对干爹出言不逊,象一个宠惯的孩子对待母亲似的。教士和颜悦色的埋怨她,说这一类心胸高尚的人物,便是上帝也不肯随便加以屈辱的。小姑娘却引用大卫杀死巨人歌利亚的故事作答复。在这个如此温暖,如此完美,跟喜欢刺探家长里短的小市民完全隔绝的家庭生活中,唯一的不愉快便是关于宗教的龃龉,便是女孩儿不能劝干爹皈依上帝的遗憾。于絮尔慢慢的长大,进步,成为一个幽娴贞静,饱受基督教教育薰陶,在教堂门口使但羡来大为赞美的少女。她平日种花,弹琴,陪老人玩儿,侍候老人的起居,借此减轻些布吉瓦勒女人的工作;她的恬静的岁月就是这样消磨的。可是于絮尔一年来也有些不安的表现,引起老人担心;不安的原因早在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为孩子的健康操心。另一方面,这敏锐的观察家,识见深远的医生,觉得于絮尔精神上多少也受到不安的影响,便象母亲对付女儿一样暗中侦察了一番,结果却看不见周围有什么能引起她爱情的男子,也就放心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正当这幕戏开场以前一个月,医生在精神生活方面遇到一件事,把他所有的信念象泥土似的翻了一个身。但为了这件事,我们必须把他行医时期的几桩大事概括的叙述一下,而我们的故事也可以因之更加生色。
十八世纪末期,梅斯麦的出现,把科学界分做两派,壁垒森严,不亚于格鲁克出现之后的艺术界。…从古以来,发明家都是到法国来教人公认他们的新发见的;因为语言明确,法兰西可以说是世界上传布消息的吹号手。梅斯麦把催眠术重新发掘出来以后,也到了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