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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搬来的前几个月出缺了,便去申请这个职位。司法部长能找到一些办案子的老手,尤其是家道小康的人,充任这一级很重要的司法官,总是很高兴的。邦格朗尽着一千五百法郎薪水在奈穆尔过着简单的生活,把原有的积蓄花在儿子身上;儿子在巴黎念法律,同时在有名的诉讼代理人但维尔手下实习。邦格朗老头颇象一个退休的师长:睑色的苍白不是天生的,而是事务的繁忙,人生的失意,厌弃世情的心理留下的烙印;皱痕之多是由于思索,也由于常常皱眉蹙额所致,这原是一般不便畅所欲言的人惯有的表情。但他往往笑容可掬:凡是一忽儿无所不信、一忽儿无所不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以为奇,把为了利害关系而变得深不可测的心思看得雪亮的人,都有这副笑容。不是白而是褪色的头发,波浪似的紧贴在头上;脑门的长相一望而知是个聪明人,黄黄的皮色跟稀少的细头发很调和。又窄又短的睑盘,加上又短又尖的鼻子,使他的相貌格外象孤狸。唾沫从他那张和健谈的人一样阔大的嘴里喷出来,望四下里乱飞,古鄙挖苦他说:“听他讲话,非撑把伞不可;”又说:“他念判决书就跟下雨一样。”他戴着眼镜的时候,目光好象很机敏;不戴的时候,一双近视眼呆呆的毫无生气。虽然性情快活,兴致极好,但他举动之间过于流露出自命不凡的气概。一双手几乎老插在裤袋里,只有为了扶正眼镜才抽出来,而那一下的手势又有近乎嘲弄的意味,表示要来一句妙语了,或是说出驳倒众人的论据了。他的一举一动,多言多语,无心的卖弄,都显出他是外酋的诉讼代理人出身;但这些小小的缺点只是表面的,而且是有补偿的,因为他靠着后天的修养,人很随和,那在严格的道学家说来,是优秀人士应有的度量。固然,他神气有点象孤狸,事实上大家也认为他非常狡猾而不至于不老实。但一般有先见之明而不受哄骗的人,不是都被称为狡猾的吗?这位法官喜欢打惠斯特,那是上尉与医生都能玩,而神甫很快就学会的牌戏。
这个小集团,等于把米诺雷的客厅作为沙漠中的一片水草。这小集团也有奈穆尔本地的医生参加;他既不缺少学问,也很懂得处世之道,敬重米诺雷是个医学界的名人;但他为了忙碌和辛苦,不得不早起早睡,没法象其余三位朋友那样经常走动。奈穆尔镇上只有这五个优秀人物知识相当广博,能够彼此了解;他们的结合,说明了老医生对承继人的厌恶:把遗产传给他们倒还罢了,让他们来亲近可是受不了。车行老板,书记和稽征员,或者是领会到这点儿微妙的用意,或者是老叔正派的作风和给他们的好处,使他们放了心,居然不再上门,教老人大为高兴。这样,米诺雷在奈穆尔住了七八个月以后,四个玩惠斯特和西洋双六棋的老伙伴,组成了一个分不开的,不容外人插足的小圈子;他们每个人都觉得这是暮年意想不到的友情,因之体会得更深。这般气味相投的风雅人士,各人以各人的心思把于絮尔当做螟蛉女儿:神甫想到的是孩子的灵魂,法官自命为她的监护人,军官发愿要作她的导师;米诺雷却兼做了父亲,母亲和医生。
在当地住惯以后,老人按照一般外酋情形把生活安排好了,什么事都有了习惯。为了于絮尔,他早上决不见客,也从不请人吃饭;朋友们可以在傍晚六点左右到他家里来,留到半夜。先来的在客厅里看着放在桌上的报纸,等后来的几个,有时医生在外边散步,他们就到半路上去接他。这些清静的习惯不但对老年人有益,而且也是深于世故的人极聪明极有远见的打算,免得承继人常常疑神疑电,也免得小镇上有什么闲言闲语,扰乱他的清静。舆论的专横是法国的祸害之一,快要霸占一切,把一国变成一酋了;米诺雷可绝对不愿意对这个使性的女神低头。等到孩子一断奶,能走了,他就把妊媳妇米诺雷勒弗罗太太荐来的厨娘歇掉,因为发见她把家里的事都去报告车行的老板娘。
小于絮尔的奶妈是个寡妇,丈夫是布吉瓦勒地方的穷苦工人,没有姓,只有一个受洗的教名。医生知道她心好,人也老实,又碰上她最小的一个孩子养到六个月死了,便可怜她的遭遇,雇她作奶妈。丈夫名叫皮埃尔,大家用他乡土的名字把他唤做布吉瓦勒;她名叫安东奈特,布雷斯地方出身,亲属都在乡下过着苦日子,她自己也是一贫如洗。她和那些做了奶妈,接着又做保姆的人一样,对奶过的孩子非常疼爱。除了这盲目的母爱以外,她还对主人赤胆忠心。一旦知道了医生的用意,她就偷偷的学会烹调,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手脚利落,竭力适应老人家的习惯。她对家具,屋子,都细心照料,做事不怕辛苦。医生非但不愿意让自己的私生活透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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