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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在窗户旁边坐着抱着靠垫抽烟,低头下去,恍惚看见永安城下,浓密的树林长了起来,急速地发芽膨胀,把高楼挤碎吞噬,挡住了所有的灯光,但还有月亮,云层厚重而发黑,天空高远,就像远古时候,从来没有城市那样,那时候,没有人,都是兽,他们在树林间奔跑,拥抱,撕咬,残杀,交配繁衍着下一代。突然间,我就看见鸟儿飞起,是一只鸟,或者,是许多只鸟,我记不得,因为那鸟极美,身形修长,动作优美,麟羽泛出青白色的光芒,就像凤凰,翅膀汇集了世界上所有的色彩,从永安森林里飞出来,清锐地长鸣了一声,无比悲伤,绕着城市飞了一圈,冲上云层,消失了。
我的鸟继续发疯般叫着。
三分钟后我导师打电话给我,他有些激动,说你看见鸟了吗,真的!鸟!那一定不是普通的鸟,那是兽!
原来居然不是幻觉。我失笑。
第二天,这条新闻铺天盖地上了所有永安报纸的头条,有照片,却模糊不清只见白光。但晚上不睡觉的人居然有那么多,许多人看见了鸟。老人们在摄象机前泪流满面,有一个说,上次看见这样的奇景还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更多的老人坚持说,这就是凤凰,就是传说中的神鸟。一整天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直到晚上,我去了海豚酒馆,还听见我隔壁一个很朋克的小混混边喝酒边说,我早就见过那只鸟的样子啦!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见了我,我只好对他尴尬一笑。
过了几分钟,那个男人走到我对面,坐下来,给我买了一杯酒,他说,我见过你。
我低头喝酒,他却固执重复,他说,我真的见过你,在什么地方。
他摸出烟来,递给我,问我说,抽烟吗。
不。我说。
他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他说,我想起你来了,你上次来过干休所!
我也愣了,抬头看他,我说我也记得你了,你是七十三!
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我陪他喝了几杯,他可能早就喝醉了,凑过来,满身酒气,给我讲老市长的事情。
他说,那个老头其实有点疯疯癫癫的。老是在自己房间墙上画画。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他说,你知道他画的什么吗。
他画了那只鸟。他说。就是昨天晚上那只。真的!
我眯着眼睛,不去管眼前醉醺醺的男人,想到了那面泛着阳光的,晃眼的白墙。后面居然有那么美的鸟。
我打电话给我老师,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他说你再去找过那只兽吗。我说,没有了,也不想打扰人家的生活。他称是,他说你一向是这样的。我们都在电话中沉默,他说,你出来同我吃饭吗,明天,你的生日快到。
我笑了,我说,好。
他再次失约。我坐在饭店中,等他一个小时,来的还是上次那个男学生,给我一封信,他说老师有事不能来,让我给这个给你。
我啼笑皆非,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里面的男人并非我师。高鼻梁,戴着眼镜,有些木讷,身边是一个女人,很矮,身体瘦小,面容秀美,一双眼睛大而漆黑,看着我。是冬天,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站在雪地里,笑。是有些老的照片了,照片里的人,那时候还年轻。
我不怒反笑,我说算了,来都来了,我请你吃饭。
他脸红,说,好。
我们吃了丰富的晚餐,预定的老年份红酒也喝得干干净净,我说最近你们都在干什么。他说最近啊,研究喜乐兽啊,怪得很,天天带我们往市政府跑,翻陈年老资料,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我冷汗一出,酒醒一半。不愧我师。忙摸出照片,问他,这个男的是谁。
是永安市以前的市长。男学生说,他说老师说你一看就知道的。
我再看那张照片,是的,我终于认出了,那个女的,那双眼睛,那是那只喜乐兽,李春。
分明就是那只兽,看着我,微笑,那时候她是一只成年兽,果然和我想的一样,非常美丽。
我约见小虫,问他说,把你的电话最后一位改成六,打过去是不是老市长的电话。小虫忙着发短信,说我怎么知道。我说你少装蒜,你这么八卦,不去查才怪。
他尴尬一笑,他说,是的啊。我就知道了嘛,恋爱故事。
那时候我没有问,兽说,他不在了。我便隐隐有感觉。
那时候他还年轻,他是个记者,在镜头后面,他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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