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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斑斑煞凉。
他眉鬓绘色的凄凉与柔婉也掩映在文重明淡漠的眸中,如花枝拂眼,一颤,折去,但还是留了些无从寻踪的痕。
虹在一口井边停下。
井口爬满枯藤,井中已无水,井壁满是阴湿的苔藓。
虹手扶井沿,深深地朝井下望去,目在坑洼的壁砖之上磕跌,直向着那无底的沉渊坠落。他蓦然一惊,整个身子似乎真快被吸附而去,幸好被文重明拉住。
他笑,似花颤。
「这井枯涸了多久?」他问文重明。
「十一年前就干了。」他回答。
「这井曾藏了多深的水?」他又问。
「六米。」他回答。
「不,深有三千。他反驳,它渊长似一个女人枯槁的青丝,每一条青丝的短结处都系着一个无终的轮回,一番痴,一番怨,一番愁肠百结全化了皑皑白骨……」
他的眼窝深处又一片赤红。
重明疑惑,他与这园子是否有着莫深的渊源。
离了井,穿过一片枯蔫的葡萄架,推开一间剥落了漆的柴房门,一叶叶铅重的尘裹掖着万千的愁苦,从失忆的年华里浩浩荡荡地翩跹而来。
文重明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曾相识。
有光,从天窗中漏进,擦亮了一粒粒尘埃,清清冷冷地熨热着地上那些红红绿绿的纸人,它们掩埋了多年的情动又开始蠢蠢欲动,重蹈起那一场理不清情思的风花雪月。
虹的身影在光中冰冰凉凉地泛着白。
他剪起地上的纸人,对重明说,「会玩这个么?」
那些纸人,他记得。八岁寒冬,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被母亲关了柴房,他向母求情不成,自己进了柴房陪弟弟。夜半寒凉,弟弟一直哭,他便拿了地上一些多余的窗纸,剪了小人,在月光投射的壁上演起了皮影。
重明情不自禁地接过纸人,同虹手中的纸人一起,被幽暗的阳光熨贴在壁上。
虹拿的是一个粗布褴衣的小人,而重明拿的是一个锦衣玉罗的小人。
粗布褴衣的小人(踮脚望窗外):哥,现在是秋天么?
锦衣玉罗的小人:不,春天才刚破土。
粗布褴衣的小人:春天?但为什么满目尽是萧条的色彩呢?看不到绿树红花,听不到鸟啼虫鸣,盼不回燕的归巢……
锦衣玉罗的小人:因为夜深了,春也入眠了。
粗布褴衣的小人:入眠?分明有灯火在枯井边徜徉。
锦衣玉罗的小人:那是一纸糊的挑灯。
粗布褴衣的小人:不,那是娘的眼,明明灭灭,恍似白昼,又赫然遁入黑夜……
锦衣玉罗的小人:夜半挑灯吟戏,吟的是什么戏?
粗布褴衣的小人:《游园惊梦》……她的面是血淋淋的红,唇是凄惨惨的白,她套着沉重的枷锁,穿着褴褛的囚衣,连那温软的水袖也似悬脖的白绫……那也仿佛勒着我的脖子,疼得喘不上气……
锦衣玉罗的小人:娘说她是罪人,理应套上枷锁,穿上囚衣。
粗布褴衣的小人:骗人,娘不是罪人,不是罪人!
锦衣玉罗的小人:她是罪人,爹作证,娘作证,上苍都作证。所以吉儿,如果你是她的血肉,那么就从她的血肉中分离出来,如果你是她的心脏,就从她的胸腔中逃出来,那样,母亲就不会惩罚你了。
粗布褴衣的小人:我不,她是我的娘,即使有罪也是我的娘!
锦衣玉罗的小人(紧紧抱住弟弟):可你是我心爱的弟弟,我不容许你陪她一起受惩罚。
粗布褴衣的小人:为什么呢?所有人都讨厌我,可哥哥喜欢我吗?
锦衣玉罗的小人:喜欢。长大后还要娶吉儿做妻子。
合:在桃红柳绿的锦园,枷锁与囚衣一同丢给娘亲,我与哥哥,拜了高堂,又拜天地,誓死永不相离……
重明如回了旧梦,赫然惊醒,手上纸人掉落地上。
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容颜又分外熟悉地从满是尘垢的回忆中荡涤而来。
错不了,就是他。
「你是……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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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视良久。
虹笑了,道,「文公子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吉儿,只是一靠着唱戏糊口的戏子,单名一个“虹”。」
「不是?那你怎么会这出皮影?」
这半分倔傲,半分柔曼的眉眼分明和他记忆中那稚童无半分差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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