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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管鸦片的巡捕,是个巡捕房“查缉股”派出的上海本地人,原来的老板为孔南生搭上了关系,一起在小酒馆喝了顿酒,那厮拍着胸脯说,只要别忘了每个月的“陋规”,一起都好商量。地面上“日吃太阳,夜吃露水”的朋友,老板也为孔南生作了引见,是个满口大银牙的常熟人,人称“常熟炳泉”,手下也有一、二百个弟兄,据称是跟着“宣统皇帝”在十六铺“吃茶叶末子”的。常熟人说话倒还和气,意思也很清楚,只要孝敬不脱板眼,“弟兄们帮嫩跑龙套”。常熟人把“你”说成“嫩”,孔南生其实听得半懂不懂,不过每个月必须记得按时挖口袋的意思,不说也懂了。后来一打听,原来这“宣统皇帝”还大有来头,本名叫作江肇铭,苏州人,竟是杜月笙门下的开门徒弟,由于长得尖嘴猴腮,发迹后喜欢戴付平光眼镜装斯文,看上去酷似溥仪,故得“宣统皇帝”的美称。晚上回家后说起此事,梁中昌也承认,说江肇铭是“宣统皇帝”当然是戏谑,如果说他是“十六铺皇帝”,那可一点也没夸张。
黑白二道都摆平了,又问清楚以后生土进货的地方,同时请最近跟郑青阳打得火热的胡金绣介绍几名年轻女人来做烟妓,可谓万事俱备,可以择日开张了。
老板告诉孔南生,生土的来源最好自己多上点心,多方打听打听。在上海进货果然省事,但价格实在太高,零售开吸赚不到几个钱,如果能搞到私烟贩子夹带来的二道货就好了,能赚个对本对利,要是有本事自己去产地运来一手货,那就真正发财了。
“哦,能有多大的利啊?”这句话直往孔南生的耳朵里钻。
“翻十个倍都不止。”老板答道。
“这么厉害?”孔南生简直不敢相信。“老兄有没有路子啊?”
“路子没有,”老板笑道,“不过,还有点门槛,有兴趣的话一块喝茶细聊吧。”
老板只是随口一说,孔南生倒是认了真,当即拉着老板进了附近的一家酒馆,点了一斤花雕、四个小菜,慢慢地打听这一手货的原委。三杯下肚,老板话多了起来,说自己前些年跟着一个私烟贩去过一趟贵州,一路上吃尽苦头,带回了二斤黔土,跟上海的价格一比,真得算是一本万利了。只可惜当时没本钱,只能小打小闹,要是多弄点过来,早发财了。孔南生越听越来劲,连忙把路途环节、产地详情、运输手段等等细节全都问了个遍,一一牢记在心,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开个小烟馆,从早晨六、七点钟一直忙到半夜,生意再好也不过二、三分利,刨去各类开销后更没多少油水了,还不如先别急着营业,冒险跑趟贵州,上海人的说法,“轧轧苗头”。
不过,问题来了,一是人手,靠自己单枪匹马横穿大半个中国,再从崇山峻岭中将违禁品运回上海,那是断断不可能的,除非林子豪、郑青阳肯参与,还可放胆一试;二是本钱,林子豪和郑青阳即使同行,但他们二位近乎囊空如洗,自己又刚盘下烟馆,把身边所有的碎银子加上,也只剩三百来块了——如此大动干戈地跑贵州,说什么也得弄个一担货回来吧,按最低千元百斤算,再加上盘缠开销,至少得准备二千元才能上路。不过,这一百斤土拿到上海,转转手就能卖到近万元,要是自己亲手熬制后再掺了假零售,那就更厉害了,应该不难卖到一万五千元。
晚上吃晚饭时,孔南生把设想跟大家一讲,所有的人几乎都跳了起来,包括郑青阳在内,平时只知道贩运鸦片利厚,但居然厚到这种程度,倒是意想不到的。二千比一万五千,这道算术题并不难做,世界上比这还容易发财的生意,大概是不多了。
但是,这二千块本钱哪里来呢?
晚上,睡到了床上,孔南生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始终盘旋着那二千个大洋,但思来想去无计可施。睡到半夜,觉得有点口渴,爬起来从茶壶里倒了点凉茶喝,看着手中的白色瓷盅,突然联想到了骰筒,脑子里猛地蹦出一个念头:手头还有三百多块,为什么不找家赌场去试试运气呢?
第二天吃过早饭,孔南生带上二百大洋,独自一人早早地出了门。
先去点心店吃了碗焖肉面,然后跟同桌的吃客打听了一下赌场的大概情况,将附近几家大小赌场的位置和走法默记了一遍,同时打定主意今天先去找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场子试刀——总的来说,大场子一般反而比较老实,小场子则滑头花样多。法租界内的大赌场共有三家,离得最近的是位于公兴里的“公兴俱乐部”,是杜月笙名下的产业,现在由“宣统皇帝”江肇铭主管,据说里面排场大得吓死人,对赌客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