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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在燕子窠里与柿饼女郎春风一度,不知道是上天注定还是前世缘分,反正这一对金童玉女谁也没有嫌弃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越看越有趣,若照新派上海绅士的说法,说是“擦出了爱的火花”,大概也不算太肉麻。柿饼女郎脸面长得牵强,可脱光了衣服却另有一番旖旎风光,不免令人暗暗喝彩,只见通体滚圆、肥腻的一身白肉,货真价实地平铺在床板上,尤其是一对鼓而涨、壮而硕的乳房,呈八字形气象万千地悬而未决,略作各奔东西之势,与“文若看山不喜平”的道理一脉相承。郑青阳不大清楚古人所说的“玉体横陈”,描述的是不是这一意境,倘若他念过一些书,会做几句诗,那肯定会脱口吟出空前绝后的佳句来:“他娘的,真是好女一身膘哪!”
好女姓胡,名叫金绣,丈夫和一双儿女全在海门乡下,自己单身一人来到上海闯荡,虽然混了好些年,却一点气色也没有。最初,她在一家“幺二堂子” 里挂牌,可终年门庭冷落,后来只得在码头附近租了间房,自立门户做暗娼,不想地面上乌龟贼强盗实在太多,时常受到欺压敲诈,洋钱不到手,耳光随时有,最后只好沦落到黑咕隆咚的燕子窠里零敲碎打地混日子。看到孔武有力的郑青阳那颗硕大的脑袋浮沉在自己的乳波之间,胡金绣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个男人,不正是自己多年来一直在寻觅的目标吗?三分土包子的傻气、二分忠厚的农民相,再加上五分天生的流氓腔——这样一个男人可以成为靠山,可以成为帮手,更可以成为工具和武器,更难得的是,自己这对在很多人眼里根本不入法眼的八字大奶,竟被这傻小子把玩不已、视若珍宝,虽说这是猪八戒玩老雕,各好一路,可也得讲究个因缘际会不是?上海滩上大名鼎鼎的“清帮十姐妹”,其中有个和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的“铁屄金绣” ,为什么一朝发迹便立马混得风生水起?原因就是搭上了“有苗头”的男人。一样的金绣,二样的运道,虽说是造化弄人,可机会到了跟前不知道抓住,岂不是“戆屄金绣”了?
郑青阳很快便开始夜不归宿,只有孔南生知道,这一定是跟那位柿饼女郎勾搭上了。
“兄弟,不要拆身体啊。”孔南生有时候会嬉皮笑脸地规劝一句。
郑青阳总是咧扯着嘴,做出一个类似于鬼脸的表情,但什么也不回答。他想,现在还不到炫耀的时候,再过些日子,让你们大吃一惊。
郑青阳现在正跟胡金绣合作,准备拉起人马大干一场,像模像样地做点市面出来。按胡金绣的计划,先拿出多年的积蓄去码头附近租一间二开间的房屋,简单地用木板隔一隔,再到旧货店去买几张床,然后去约请几位目前也在其它燕子窠混日子的年轻姐妹,同心协力为上海滩增添一只“老虫窠”。
在上海话中,“老虫”,指的是老鼠,“窠”,指的是窝,这老鼠窝其实就是半公开的私娼窝,如果有本事把规模再做大一点,就有资格上一份花捐,堂而皇之地开设“咸肉庄”了。老虫窠的生意比较好做,只要地头上摆得平,摇张 要比单挑独斗的淌排 、半开门好得多。老虫窠的经营方式比较灵活,规矩不多,没有堂子里那些装腔作势的花样,一般只需在门口搁一张窄小的木梯,门首挂一盏黄包车上专用的风灯,就算是行业标志了,过往行人一望便知。平时,女人们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的木梯上招徕客人,哼着小曲,磕着瓜子,若有男人走过,便招手娇叫一声“来呀!”——倘若那男人目不斜视,便相安无事,假设站住了脚步仔细打量,那就对不起了,女人们肯定一拥而上,把那男人象捉贼般擒进屋去。进老虫窠交欢,名曰“跳老虫”,要论价格,还是比较公道的,“跳”一次一般在四、五角左右,最多不超过一枚中洋。把老虫窠开在码头附近有个好处,来上海办事的浦东农民特别多,回家时带包老城隍庙的五香豆哄儿子,自己顺便在码头边“跳”一记,几乎已成惯例,所以连小孩子唱的童谣里也如此提到:“小东门,十六铺,跳只老虫再摆渡。”
当然,老虫窠毕竟还是私娼窝,要想站住脚跟,首先得把地段上的巡捕摆平,按时送上月规钱并提供免费服务,其次身后还得有一名强有力的男人保驾护航,随时制服想“划水” 的跳客,应付惹是生非的地痞流氓。在胡金绣的烟里,郑青阳目前虽然还嫌嫩了点,但大有潜力可挖,要是栽培得当,日后造就出一名“脚色”也未可知。
成为老虫窠的“撑头”, 郑青阳非但不觉得有失脸面,反而还稍有几分窃喜。没想到两手空空来到上海,这么快就站住了脚跟,还有女人倒贴,有机会成就一桩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