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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样的书,看得这样专注?连孟庭也忍不住走上前,脚步声惊动了太子妃白细柳。她将书册放在奏案上,柔顺地伏地行礼,镂金嫁衣铺了一地,红得刺目。
那是一本《舆地志》。孟庭心里更不高兴了。他故意没有让妻子起身,反而随意在殿内走动,问道:“吃过了吗?还住得惯吗?今日累吗?”白细柳低头一一回答,开朗爽利,这一点倒和寻常女子不同。她答完之后,等了很久,都没听见孟庭再说话,于是抬头望去。她名义上的夫君正远远凝视着奏案上的《舆地志》,满脸莫名其妙的纠结恼怒。
她便直起身子,将那本书递出去,笑道:“太子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吗?这是父皇借给儿臣看的。”孟庭有些犹豫,但还是接过了书册,拿在手里翻看。这本书他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孟子莺常带在身边,但他从未看过里面的内容。书册里散落着孟子莺的亲笔批注。他小时候好奇偷翻书页而被父皇呵斥的不好回忆又涌上了心头,于是将书本毫不爱惜地扔在地上,大声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白细柳一句“殿下……”尚未出口,他便落荒而逃。
红光满室,白细柳站在莹莹的灯烛下发呆。不一会身着喜庆宫装的谢玉转进来,行礼道:“殿下休息吗?”白细柳道:“你们在搞什么鬼?太子怎么逃走了?”谢玉脸上有慌张之色,不自主往窗口挪了一步。白细柳便撩起裙摆,大步走到窗前。只见从江东来的侍婢百余人,皆执刀侍立在外。这哪里是入嫁,分明是打入敌营来了!
她啼笑皆非,想要对谢玉说什么,但看见她一脸坚持、如临大敌的样子又不忍开口。于是一晃眼的功夫,五年的时间已过去了。
锦官城的秋天常常阴雨,古人曾用“蜀犬吠日”形容。从内殿出来一个小宫女,朝谢玉蹲身道:“谢司乐,娘娘请你进去。”谢玉擦了擦眼角,拔步往寝殿里来。白细柳在胡床上,扶着奏案正提笔写着什么。她写完之后将之展开,是笔墨淋漓的一个“青”字。谢玉接在手里,只听她说:“预计城破只在这两三日吧。我们要早作打算。”谢玉奇怪问道:“听说城外是裴邵将军,就算城破了,殿下又为何要逃?”白细柳苦笑道:“玉娘,你太乐观了。”
谢玉闻言心中一沉。不错,她们与裴邵从前虽是朋友,但如今各为其主立场不同,城破之后便是亡国奴,结局如何未为可知。何况,蜀国的人也未必会让自己等到那时。说不定城未破,伏剑东宫的谕旨便已下来了。
“殿下,现在要走吗?我想办法去联络韩阁主。”谢玉问道。白细柳摇摇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道:“我身子太重,恐怕走不掉。若真有城破之日,须优先考虑这孩子的事。我给不了什么,给他起名青字,这名字男孩女孩都用得上。”
城外角声呜咽。悲愤和不安像潮水般涌来,谢玉扑到白细柳身旁,哭道:“殿下为何发此悲声?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到邕京的。小殿下也会平安无事的。”乱世之中,英雄角逐,一切皆有可能。她心里其实也明白,这孩子既为蜀帝嫡子,倘若是白雁声还好,换做是别人在位,则前途堪忧,未必能允许他活在世上。
白细柳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鬓发,沉痛道:“与陛下姻缘虽浅,赖他几次成全,才苟活下来。君为社稷死则死,为社稷亡则亡。我是管不到的。我与孩子之间,若只能选一个,我希望是这孩子。我相信因为我们的牺牲和努力,会换来一个清平的世间。我对这样的天下有信心,所以才选择生下这个孩子,他一定会过得比我们幸福。”
乱世的战车屡屡撕裂至亲骨肉,践踏着人们的爱恨情愁。天下之事,未知始终。她将对太平的渴望和信念寄托在孺子身上。
“殿下就爱说笑!”谢玉泪流满面,只能频频摇头。
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警语,这本是歌颂西川山河壮丽之语,却被人看做凭险割据的砝码。蜀国一代代君臣在崇山峻岭环绕的温柔乡里做着世外桃源般的美梦。他们幻想着有栈道与中原隔绝,又有三峡之险与江东绝缘。若与成朝开战,不需一兵一卒,只凭山高壑深便可令敌人望而退步。但实际上,成朝的军队攻到锦官城只用了区区三个月的时间。
建平帝白琼玉在平蜀之战半年前,便将水军都督裴邵从柴桑口调往长安任太守。裴邵自五年前武德公主外嫁之后便驻守柴桑口训练水军,与蜀国接境对峙,是一个令西川头疼的实力派人物。
此番调动令西川心安不少,蜀国君臣凭着美好的臆想,猜测是建平帝为了遏制裴烈的势力,以及善后凉州内乱、镇服西北所出的一石二鸟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