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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修炼过程。爱人把方子,用了洒金宣纸,小楷抄录,贴在我们茶室的墙壁上。老是要叫我不由自主地想,那最后熬成的珠子,该是何等圆润,何等晶莹,何等沉着,何等剔透,叫人怎么喜欢才是呢。
2005年11月写于武汉
买酒记(1)
我最敬畏的物事有一种,便是闲书。是那种真正的闲书。什么才算得是真正的闲书呢?我有我的标准。这里头的讲究便是:作者一定是那种三闲一不闲的人物。三闲当是:身闲、心闲、岁月闲。一不闲则是:生平笔头从不闲。说得更简单一点,这种人是笔痴。笔痴好写,眼见了心到了,就要信手写来,不写便一日三餐皆无味。笔痴可以是成名了的作家,亦可是某方面的学者,更多的却是民间神仙。去哪里得到他们的书呢?全凭嗅觉会得。这嗅觉一是来自于笔头生涯,二是来自于心灵感应。你得由衷喜欢,你得有职业经验。近年来,书店里是书山书海,一旦迈步进去,迎面就给你压迫感与胀满感。几乎没有一本清净自然的书,让你好好翻阅和选择;所有书籍的广告词都豪华得惊人,都有名人推荐、专家吆喝、媒体狂炒,好像不把你撑得恶心透顶、不把你脑袋彻底搅昏,决不罢休。不用说了,几乎每一次人都是呼吸窒息,头昏眼花,嗅觉失灵,赶紧跑掉。全中国都是这样,大约现在的世道也就是这样了。而真正的闲书,只能期待偶遇。或邂逅,或巧合,或口口相传埋下了好感,以后某一天的不期而遇如同撞见多年不见的老友。拿到真正的闲书,翻翻,心里霍然爽快通透,便不知不觉手把了书,一页两页,太阳西沉了也不知觉,入夜深了也不知觉,有时候竟然也无多的话,却似有点点滴滴的露珠,凉凉爽爽地滴在了心里,浸润开来,往血液里渗透,慢慢化作了自己个人的脾气与性状。这实在是阅读的好感觉,好比从前的穷孩子喝了一碗老母鸡汤。阅读闲书,自己也松散娴静,常常只是欣赏文章,连作者姓甚名谁也不会刻意去记住,日后时而冒出来,时而又忘记得干净了,连对人卖弄的想头都不要存有了。
真正的闲书居然就有这样的好法子!
我想我若是真正有出息,将来就该写得这样的闲书,遇得这样的读者,也不枉我一条性命,出生就只喜爱文字。
却说闲书化作自己的脾气与性状,也确实是人生一大受用。近日旅行至苏州,闲逛观前街,本来是要寻到宫巷光裕公所听评弹的。不料这日的节目却只有说书,书目是 《 红墙纪事 》,说的是粉碎“四人帮”的故事,五元钱一张票,还要等到黄昏才开场。我与好友,聊着评弹的种种感受,说笑着,出了宫巷,继续街上的闲逛。走着走着,忽见一间店面挂着“元大昌”的陈旧铺匾。立刻,某个寒冬之夜翻阅的某本闲书,生生动动就复活了。便知道“元大昌”在本世纪二三十年代是一家正宗的苏绍酒店,二楼设有雅座。在元大昌酒店二楼饮苏绍,便可享受锡壶上酒。锡壶灌满了苏绍,由店伙一趟一趟地送上楼来。客人的一壶酒饮尽了,便可将锡壶“宕”地一下掼在地上,这就是对于店伙的招呼了。店伙一听到响声,便会跑上楼来,从地板上捡起酒壶跑开,再去添酒。阅读到这“一掼”时候,我真是心头一热,大喜过望,非常地向往。一直以为吴越风气太软,温柔是温柔,却是骨头酥酥的不带劲。不带劲无疑也是人生极大缺憾,一辈子总不带劲,那也是生不如死的了。想想昔年在苏州元大昌饮酒,居然也可以饮得这般放肆任性,掷地有声,倒也是钢骨铮铮,威风凛凛了。如果我生活在从前时代,纵然有再多清规戒律,怎么说,豁出去了,也要上一趟元大昌酒馆。倘若女人能在酒楼任性,真乃胜于家中撒娇啊。最关键的,是享受了一种破坏感。破坏感何其酣畅,又何其难得!一般女人,再豪迈,再气急,自己家里的东西,还是舍不得摔坏的,唯有憋屈自己了。而在元大昌酒楼,你可以随便摔。眼看着锡壶被摔瘪,且一次更比一次瘪,店伙不仅不给你脸色看,反而愈是乐颠颠的。为什么?因为酒壶越瘪了,盛酒的量就越少,酒店就越发赚钱了。酒店是按壶数计算酒钱的,这没有什么不合理。到摔得无法盛酒了,送去锡匠重新浇一只,也十分容易。一顿豪饮下来,喝酒的,卖酒的,街头的锡匠,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皆大欢喜,真好似日月经天,江河入海,阴阳宇宙都通达,这是多么流畅润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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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酒记(2)
脑子里闲书翩翩而过,脚步已然迈进了现实中的元大昌。今日的元大昌,只是一间小小的酒类专卖店了。左右看看,也不难看出这间铺子是作为苏州传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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