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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为泽国,四面环水,咫尺往来,皆须舟楫。
几只乌蓬小船穿过一座座石桥,在河面悠悠驶过。
“咱这镇上水路纵横,人说进镇出镇一把撸,少东家,您多担待着点!”
王管事点头哈腰的向霍锦宁解释,生怕这位北地来的少爷坐不惯这摇橹船。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要是没了小桥流水,这江南也不是江南了。”霍锦宁靠着船舱,抬眸看了一眼汤普森,“只是恐怕我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不习惯。”
汤普森脸色惨白,被霍吉扶着人还东倒西歪,勉强笑了笑,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霍,你没说过要坐这么久的船,天知道我在大西洋的船上呆了一个月也没有这么难过,我——”
话没说完,他又是扑到船边一阵干呕,霍吉急忙去给他倒水。
眼见这位西洋来的专家晕船晕的紧,王管事偷偷打量着霍锦宁的脸色,不自觉擦了擦头上的汗,嘱咐船夫再摇稳一点。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隆海纺织公司在笙溪镇设立的缫丝厂。
霍成宏所经营的隆海纺织厂,是霍家的第一金字招牌,自光绪二十四年建厂,连年盈利,广设分厂,曾取得朝廷“百里之内二十年不准别家设立纺厂”的御赐,在江南一带一家做大,风头无两。
然而自前几年开始,工厂因经营不善,出现接连亏损,年初隆海一厂已经停产,二厂三厂也危在旦夕。
霍锦宁一入隆海便被三叔委以重任,但接过的却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若能扭转乾坤,得利在霍成宏,若是无能为力,霍家的金字招牌可就砸在了他的手里。
然而霍锦宁却似浑然不觉,月余来忙得昏天黑地,重新调整人手,改良管理,整顿经营,而今亲自带着美国请来的纺织专家,来到各县乡下分厂考察,不可谓不面面俱到。让不少等着看这位留洋回来的二少爷跌跟头的人,大失所望。
如今笙溪是江南考察之行的最后一站,有些人怎么也要坐不住了。
此时霍锦宁看着两岸驶过的枕河人家,白墙青瓦,心情难得悠闲了几分。面上云淡风轻,若有若无的笑了下:
“这要是谁想在出镇路上截一把,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小船靠岸,霍锦宁一行人下了船,王管事道:“少东家,再往前走两条街就是何老爷府上了,这儿没有黄包车,我给您安排的轿子,您看”
“不用了,走过去吧,再坐轿子,恐怕汤普森要吐到晕过去了。”
霍锦宁回头看向汤普森,那年轻的美国人虚弱的靠在霍吉肩上,苦着脸点头:
“对,请让我走一走,吹一吹风”
于是众人上了岸,沿着河边的雨廊,不紧不慢的走着。
过了长寿桥,霍锦宁不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花篮,忽而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细细瞅了瞅。
那花篮里放满了头水灵灵的白兰花,茉莉花,栀子花,还有几朵初春的桃花。
花篮边小板凳上坐着一个十几岁瘦小纤细的姑娘,白底兰花的斜襟小衫,乌黑的头发梳了一条又粗又长的鞭子,正低头一本正经的和怀里的猫儿说话。
因她孩子气的举动,霍锦宁一笑,开口问道:
“小姑娘,你的花怎么卖?”
阿绣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就这么撞进那双温润如玉,却疏离淡漠的眼睛里。
明明是笑着,却温度未达心底,好像这阳春三月,小桥流水上飘过的缕缕桃花,氤氲朦胧,转瞬不见踪迹。
桥边河畔,人来人往的嘈杂街市,这男人一身白色西装,长身玉立,有着与小镇上截然不同的风度贵气,儒雅绅士。阿绣这辈子见得所有人也不及他一个丰神俊貌,玉树临风。
她一下子涨红了双颊,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见小姑娘这样胆怯,霍锦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总是低着头,你可卖不出去花了。”
阿绣的头低得更低了,哑阿婆赶紧用手比比划划了个数,霍锦宁示意了一下,霍吉掏钱付给了哑阿婆:
“婶子,您这些花,我们少爷都要了。”
哑阿婆接过钱,不住地点头道谢,眼角细密的皱纹里都是笑意。
霍锦宁从花篮里拣出一只桃花,垂眸瞥见小姑娘乌黑的发顶,整齐的小璇儿,连个头绳也没系,顺手把桃花别在了她的鬓间。
阿绣只觉耳边一凉,抬头又惊又怯的望着霍锦宁,想抬手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