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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剿匪受了伤,养好伤以后他没有回东荒地。先是用军饷和抚恤金在迎恩门外开了一爿小店,细心经营积攒了一些本钱,后转行开起了大车店,大车店的生意倒也红火了许多年。中年娶回了白家陪房丫鬟乌凤春为妻,原想便可以传宗接代接续香烟了,却不曾想奋斗了十几年,凤春的小腹依然平整如初。耿玉崑四处寻请专治不孕不育之症的郎中为妻子诊病,老郎中诊脉下药还参照着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出了偏方,说是服了他的药再喝“立春”的雨水能成此大事。可那年立春却是万里无云,结果是原因不明责任不清,说不上是郎中的药不灵,还是耿家无福。后来又改用另一位先生的祖传秘方……到最后,偏方单方用了无数,光药引子就不知用去了多少。益母膏鹿胎膏吃得乌凤春直反胃,可她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骑在二娘乌凤春身上,耿玉崑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尽管二娘乌凤春焦急得直摇晃身子,使出全身力气,就是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这天,玉崑气喘嘘嘘地从二娘身上翻身下马之时,乌凤春泄气地说:“半年不近身,上来还不如不上来……算啦,别瞎折腾啦。看来,咱俩这辈子注定是没后的命啦!”
耿玉崑听了,虽说心里不是滋味,可嘴上却说:“有孩子咱们有有孩子的活法,没孩子咱们有没有孩子的活法——少年夫妻老来伴,甭管有后没后,你我都要相依为命,白头偕老!”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有些气馁:口挪肚攒苦熬苦业临了也没有个后人承受,纵有天大的产业又有何用?如此在外漂泊倒不如回到东荒和老娘兄弟热热乎呼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耿玉崑把这个想法跟二娘说了,二娘虽说心里不怎么乐意,可还是觉得自己不能生养对不起丈夫也就随口答应了。
睡到后半夜,二娘被哭喊声惊醒,听见什么东西“噼噼啪啪”地爆响,睁眼看见窗外一片通明透亮,满屋全是烟……
大火是从隔壁的饭馆烧过来的,烈焰飞腾被风刮得呼呼直响。二娘慌忙摇醒丈夫,抱着账本和装着契约的木匣,还想拿几件要紧的东西,可头发已经冒了烟,被丈夫拖出了屋门……大火在街道上空吼着、跳着、蹿着,不到天亮便把街道烧成了平地,连院子里那棵大杨树的叶子都被烧焦了。
这把火虽说不比历史上那几次,可也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小半个吉林城烧得如同火焰山一般,虽有军民奋力扑救,还是把个城隍庙,电报局,以及买卖铺户官民房屋百余间尽皆焚毁。这把大火一直烧到天亮,大火被扑灭,白色的浮灰漫天飞舞,大半个座城池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粉末,耿家大店已成了一片瓦砾场,所幸不曾伤及自家和店客的性命。
借着小饭馆儿的这把火,把耿玉崑夫妇的意向变成了现实,夫妻两个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既然是天意,他们也就心安理得地折度了城外的田产,新拴了一挂马车回东荒地去了。回到东荒地,租赁田亩,打下粮食去了交租却也还有些余富,日子过得倒也塌实稳妥。
命中注定没有子嗣后代,那副肠子也就闲了起来。忽然有一天,耿玉崑竟死灰复燃,脑子里跳出了个极其美妙的想法:自己生养不了,不妨抱养一个,以聊解膝下无后的荒凉。耿玉崑为这个迟到的想法感到欢欣鼓舞,便由衷地乐了。他首先想到了住在梨树沟的小舅子,一个日子过得吃紧却拉扯一帮孩子的穷汉,由此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会跳大神儿的小舅子媳妇贾八姑——
提起八姑,不能不令耿玉崑佩服得五体投地。小舅子那座烂草屋简直就是个生儿育女的作坊。别说耿玉崑夫妇自叹弗如,就连街坊邻居也都要刮目相看这丰乳肥臀嗓音洪亮的女人,结婚不到十年八姑已生下了七个孩子。从第一个孩子降生,这个家庭差不多每年都要添一个孩子,每增加一个孩子,他家的生活水平就下降一截。这似乎是个规律,人愈穷愈生孩子,而愈生孩子愈穷,一旦进入这个怪圈,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有一次,八姑进城看大姑姐,对二娘发表了一篇著名的牢骚话:生到最后,咳嗽一声孩子便生下来了,你说说这叫啥事呢?都是你兄弟害的我!
当着矬人不能说矮话,八姑这番表白明显触到了二娘的痛处。在二娘看来,八姑分明是对自个儿男人的一种炫耀,可二娘不是那种刁钻刻薄之人,听着弟媳妇不雅的言语,心里虽然也有骂人的话,可还是把涌到嗓子眼儿里的脏话咽了回去,只是笑笑并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悦之色。这个泼辣的女人也多次跟女邻居诅咒发誓并明确表示:他爸要是再逼我干那事,我我……我就他妈阉了他!还变戏法儿似地亮出把崭新的剪刀,她一边晃着锋利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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