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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越是破落得如同坐上了冰车,遏制不住地一个劲儿下滑,一些北京人就越发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萎靡地唱起后庭花。有时真的让人忍不住要想,缺少了赛金花和小凤仙的时代,不仅缺少了蔡锷和瓦德西,连嫖客们都如黄鼠狼下的仔,一代不如一代了,连同曾经风光一时的八大胡同,跟着一起丢了魂儿,像散了黄的鸡蛋似的,快要拾不起个儿来了,李六庚敲得再响的锣声,也惊醒不了他们。
那个时期,战乱的幽灵始终没有消散,一个个这派那系的军阀走马灯似的来了又走,好不容易把日本鬼子赶走了,国民党的接收大员又来了,北京城是城头频换大王旗,再加上自然灾害纷起,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一些人死抱着八大胡同,再怎么说,再怎么唱,都只是一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挽歌了。
由于贫寒的市民和失业的人越来越多,无业游民和难民大量流落进北京,为了生活而被迫卖身的妇女,和为了性欲而寻求便宜的下等妓院的男人,同时成比例地增多。八大胡同里那些墙上雕刻着砖雕匾额、门上挂着牌子和灯笼的上等妓院,便越发寥落,而下等妓院甚至暗门子(暗娼),很快就蔓延出了八大胡同,往南越过了珠市口大街,到了离天桥很近的大森里、莲花阁、四圣庙、花枝胡同、赵锥子胡同一带。晚年的赛金花住的居仁里,就属于那一带。
那时候在山涧口和铺陈市胡同口,一清早常常站着一溜儿人,都是等待着卖苦力干活儿的壮汉们。如果找到了活路,干完了一天的活儿,手里拿到了一点儿滚着热汗的钱,他们一般会到小饭馆里喝点儿酒吃碗面,酒足饭饱之后,到天桥听听侯宝林的相声、梁益明的京戏、小白玉霜的落子,再有的消遣就是逛逛窑子了。而那些下等的窑子,便都在这附近,走不了几步,抬脚就到了,是专门为这些人设立的。
同时,这些下等的妓院也如一江春水向东流一般,继续往东蔓延到了金鱼池、蒲黄榆。那时有竹枝词说:金鱼池畔看婆娘,心急偏疑曲巷长。那些本地土娼,就是为满足这些贫苦的壮汉们而藏在金鱼池四周一些破旧低矮的房子里,饥寒交迫之中,几乎给几个子儿就行,不给钱,给个窝头都行,便宜得难以想象。那些土娼穷得可怜,那些房子几乎就是碎砖烂瓦搭起的屋子甚至只是苟且栖身的窝棚而已,门前常常只是挂一个肮脏得像块子布的破门帘,权且遮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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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苑:八大胡同衰败的象征(3)
这样的局面,一直往东,蔓延到了东柳树井,然后再往东,到更为偏远的磁器口和栏杆市附近的黄花苑,算是彻底完成了它东进的目的和规划。黄花苑,又叫做黄河沿、黄花院和黄鹤楼。要是叫黄鹤楼,真是那时人们的黑色幽默,名字听着不错,其实却是破烂不堪的贫民窟。它是一条东西走向的窄胡同,清末民初才形成,民国二十二年,即1933年,在《北平地名典》上,才有了胡同的名字。我想大概是和下等的妓寮出现在这里的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说,那些妓寮在这里遍地开花,让它渐渐地兴旺而为北京人所知。
它的位置在现在的两广大街的南侧,离红桥市场不太远,现已改名为新生巷,其时代的意义不言自明。那天,我专门去找它,找了老半天,跟我小时候从它那里走过时的印象,完全不一致,面目全非,当年没有见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出它昔日的模样了。当时它很偏很荒,已到了城市的边缘,再往南走,就是一片荒郊野外和乱坟岗子了。而现在,它的四周楼盘林立,气派恢宏,房价每平方米卖到一万块钱的高价,而它的南面,楼房早都漫出四环以外,别说让那时候住在这里的人们叹为观止,就是如我这样年龄的人,虽没有见过它在三四十年代的样子,毕竟见过它在建国初期的样子,面对它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燕都丛考》引当时《顺天时报丛谈》说:“黄河沿,现已改为黄花院,推源溯本,盖仍有河槽通运之意。现则矮屋一片,已为三四等妓女之娼寮,亦外城东偏之特别烟花窟。但地处偏僻,人物杂错,殊不若西城八大埠之有致也。” 它所说的八大埠,就是八大胡同,因在黄花苑之西,谓之西城。
住在这里的人家一般是一些小商小贩,卖个针头线脑、仨瓜两枣的,挣几个糊口饭钱而已,大概就像今天那些推着平板车出来卖货跟城管打游击的人。后来,住的人多了,又相继开出了南北三条小胡同。我想它地盘的扩大和繁荣,还是和妓院在这里登陆、而且很快形成了阵势有关。大概这里的房子相对比八大胡同和天桥一带便宜,跑到这里来开妓院的人增多,就跟得了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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