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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节是讲自己的职守,均以整个人类文明进程为背景,而不限于“当下”。这一进程是不断延续,永无止境的;他在其中所扮演的只是传承的角色,不具终极意义,无须固步自封。此种传承且与“群众的坚固的大多数”无关,故无所谓“教训之无用”。此前无论标举“人的文学”还是宣扬新村,均是当作“最终解决”的方案提出,现在他将这一前提视为虚妄,予以废弃。 。 想看书来
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3)
从上述立场出发,周作人在一九二四年初宣称:“这一年里我的唯一的长进,是知道自己之无所知。”449主要针对此前所从事的文学批评而言,因为他的文学观已经随着人生观的改变而改变了。后来他说,此时所作《中国戏剧的三条路》、《国语文学谈》及所译蔼理斯《论左拉》“与以前的论文便略有不同”,“即梦想家与传道者的气味渐渐地有点淡薄下去了”。他总结道:“一个人在某一时期大抵要成为理想派,对于文艺与人生抱着一种什么主义。我以前是梦想过乌托邦的,对于新村有极大的憧憬,在文学上也就有些相当的主张。我至今还是尊敬日本新村的朋友,但觉得这种生活在满足自己的趣味之外恐怕没有多大的觉世的效力,人道主义的文学也正是如此,虽然满足自己的趣味,这便已尽有意思,足为经营这些生活或艺术的理由。以前我所爱好的艺术与生活之某种相,现在我大抵仍是爱好,不过目的稍有转移,以前我似乎多喜欢那边所隐现的主义,现在所爱的乃是在那艺术与生活自身罢了。”450一九二五年伊始,他干脆宣布“文学小店”关门:“以前我还以为我有着‘自己的园地’,去年便觉得有点可疑,现在则明明白白的知道并没有这一片园地了。……目下还是老实自认是一个素人,把‘文学家’的招牌收藏起来。”451周作人“多喜欢那边所隐现的主义”的文学批评生涯,自《论文章之意义暨其使命因及中国近时论文之失》起始,至《人的文学》达到高潮,又以“自己的园地”一组殿后,如今乃告一段落。将来他未必不复谈论此类问题,不过宗旨不一样了。
“现在所爱的乃是在那艺术与生活自身”,在周作人所写的一系列文章中,将这层意思发挥到了极致。譬如《北京的茶食》452中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喝茶》453中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所体现的都是他因蔼理斯的启发而建立的新人生观。——虽然他在这方面所受影响,并不止于蔼氏一家。举个例子,从前他在《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和《现代日本小说集》中介绍过夏目漱石的“低徊趣味”,又称“有余裕的文学”:“何必那样急迫,我们也可以缓缓的,从从容容的赏玩人生。”454就与现在所说颇有相通之处。
周作人传 第五章 一九二三(4)
这个新人生观,周作人概括为“生活之艺术”。他说:“生活不是很容易的事。动物那样的,自然地简易地生活,是其一法;把生活当作一种艺术,微妙地美地生活,又是一法:二者之外别无道路,有之则是禽兽之下的乱调的生活了。生活之艺术只在禁欲与纵欲的调和。……他(按指蔼理斯)又说过,‘生活之艺术,其方法只在于微妙地混和取与舍二者而已。’”455前引文将“无用的游戏与享乐”与“日用必需的东西”,“偶然的片刻优游”与“胜业”并举,不使偏废一端,正是“微妙地混和取与舍二者”;蔼理斯所说“最好是闲静地招呼那熹微的晨光,不必忙乱的奔向前去,也不要对于落日忘记感谢那曾为晨光之垂死的光明”,本已蕴涵此意。而当周作人指出:“生活之艺术这个名词,用中国固有的字来说便是所谓礼。……中国现在所切要的是一种新的自由与新的节制,去建造中国的新文明,也就是复兴千年前的旧文明,也就是与西方文化的基础之希腊文明相合一了。”则俨然是以文明传承者的姿态出现。——他之所谓“我想订正我的思想”,也就归结于此。
周作人上述《北京的茶食》、《喝茶》,以及同期所作《故乡的野菜》、《济南道中》、《济南道中之二》、《济南道中之三》、《苍蝇》、《苦雨》、《沉默》、《死之默想》等文,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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