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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毛子打个哈哈,“眼斜心不正,心比驴还狠。听,我给你划:猪肚井,上去熊卧沟,上去牛路坡,再上去马营沟,再上去黄龙庙,这样划线才对。” 扁头叫道:“你才是斜眼呢。” “你斜眼!”“你斜眼!”……对方人多势众,吼了几声,把扁头吼糊涂了,他眨巴几下眼睛,望望孟八爷,仿佛在问:“我的眼,是不是真斜了?” 孟八爷哈哈大笑。猛子也笑了。黑羔子却阴阴地瞅自己脚尖。孟八爷笑道:“这划那划,都是糊涂账。偌大个沙窝,这儿偏一寸,到那儿,就是几十里。谁也说不准猪肚井在沟南还是沟北。” “咋说不准?”炭毛子说,“我就说得准,我驮了半辈子炭,啥地方没闯过?我说不准,谁说得准?” “混账话。”孟八爷道,“那我也可以说,我跑了一辈子沙窝。我说不准,谁说得准?我认为,猪肚井在沟南。”话一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本来,他的猎人身份超越了南北,好说话,他一朝着沟南说话,等于提醒了对方,孟八爷是沟南人。这一来,他就从调解方变成抢夺方了。 果然,炭毛子马上反击,“你是沟南的,当然要偏向沟南了。”他也懒得辩,索性发挥人多的优势,问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你们说,是沟南?还是沟北?” “沟北!沟北!”声震沙窝。 “沟南!沟南!”叫喊虽声嘶力竭,但毕竟人数少,气势弱了许多。 老山狗也加入到沟南的行列里,跟着叫了几声。 猛子道:“明明是沟南嘛,听,狗都说沟南。” 炭毛子笑道:“狗当然说沟南,人才说沟北。”这一说,把沟南的都骂成狗了。还有些牧人,不在沟南,也不在沟北,不好明里得罪哪一方,一听炭毛子的话,趁机哈哈大笑。这一笑,他们就和拉拉队差不离了。若是沟北取胜,他们也好分点儿水喝。 “沟南!沟南!”猛子因言语不慎,叫对方占了便宜,懒得纠缠,扬脖大吼。 “沟北!沟北!”沟北的人多,且早有准备,一出声,就把对方压下去了。 孟八爷发现炭毛子们是预谋好的,感到有点棘手。要是真让他们得逞,沟南的就立不住脚了。这种事,在祖宗手里老发生,今日个你占地盘,明日个我抢水源,头打烂拿草绳子箍,谁也没服过输。倒是谁也没抢过沙窝,靠村庄近的,当然挨谁家的归谁。离村庄稍远些的,谁的“招子”下的早,那儿的沙米黄毛柴就归谁。那“招子”,不过是绾成疙瘩的柴棵,可比啥法都管用,因为那是“规矩”。法律是现在人订的,“规矩”是祖宗传下的,传了千百年。人一茬茬死了,可那规矩不死。只有这大漠深处,祖宗没立个啥“规矩”。这儿,就像大洋里的公海一样,你也能来,我也能去。可现在,不成了,有人要占猪肚井了。当然,猪肚井仅仅是开个头儿,接下来,是芨芨湖、荒草湖、熊卧沟……凡是牲畜能立站的地方,都有抢的必要和可能。 看来,这炭毛子不简单。 孟八爷说:“争啥?一个干沙窝有啥可争的?这井,马上也成干窟窿了。有本事,到大地方去,广州呀,上海呀,美国呀,联合国呀……才算本事。现在算啥?被窝里的猫儿咬的被窝里的 。” 炭毛子道:“话不能那么说。你说啥该争,啥不该争?绳绳子都扎到喉咙上了,就那么一口食,你吃了,我就不能吃。世上的事,总该讲个理儿,那口饭,该着谁吃就谁吃。以前,是我们宽宏大量,水叫你们喝,草叫你们吃,可也怪你们,给一点颜色,就往大红里染哩,白吃白喝了不说,连这地方,也想霸占了。” 孟八爷笑了,“哈哈,听你的口气,不但这猪肚井,连那芨芨湖啥的,也成沟北的了?”“当然呀,难道是沟南的不成?”炭毛子道。 孟八爷不禁大笑,心里却涌出浓浓的难受来。屁大个地方,屁大点利益,值得这样争?天下大着呢,有本事,出去,打下一片天来。这巴掌大的沙窝里,有啥可争的?就对炭毛子说:“你也别当搅屎棍棍子。我看,先按以前的规矩办,轮着饮水,伙着放牲口,有啥事,等豁子好了再说。” “不成。”那犏牛说,“你也瞧见了,屁大个猪肚井,盛了多少牲口,能有多少水?能有多少草?” “不是闹狼吗?”孟八爷耐心地说,“不然,谁愿往这儿挤?” “闹上一百年狼,就挤一百年不成?”犏牛说。 扁头说:“别的,我不管。今日个,挨着我饮牛,我饮了再说。”说着,就到豁子屋里,取了水兜子,往井上走。几个牧人拦住他,一个说:“不行,你一打水,牲口就疯了,收拾不住了。” 这话不错。那些渴极了的牲畜,此刻,要是见了水,不变成狼才怪呢?上回的羊填井就是教训。所以,后来豁子就在牲畜出了圈的时候才打水,一群饮完,再来一群,才避免了无谓的拥挤和抢夺。 “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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