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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你会发现身边一大串人突然消失在空气中。
有幸到达目的地的话,你得小心翼翼地拱开前面动也不动的身体,有些是已经死亡的,有些还活着,暂时或者永远失去了运动机能。你还要保持好平衡,血已经把车面浸得濡滑无比。
连滚带爬地落到实地,你暂时逃离了地狱。下一次逃亡,还在不远的将来向你招手。
一时间,中国大地上由北至南、由东而西,轰轰烈烈地上演着一幕接一幕逃亡过程中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逃难便这样前仆后继地持续着,慢慢抽空了武汉的血液。
武汉已濒临死亡。
经过由夏到秋、无日无夜的轰炸,这座城市早已满目疮痍。没有人愿陪伴曾经的故土,来迎接一九三八这个最凄冷的严冬。昨日慷慨激扬的全民抗日运动,和“保卫大武汉”的标语一样,尘封在泥土里,陌生如多年前的旧事,正被平淡地写进历史中。
只有残垣下的一部破旧收音机,还在顽强地唱着: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矿藏,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我的同胞,
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
一九三八,以后的中国还有多少个这样的严冬?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命运早已注定
一
撤离武汉前的一个黄昏,贺胜桥镇上。
天空有一只鹰。丁刺认出,那是只兀鹰,他仿佛能嗅到它嘴角的腐烂气味。
传说中兀鹰有灵性,哪儿有将死之人,它就会准时出现。
这儿吗?现在吗?丁刺问那只鹰,谁会死?自己还是鬼子?
无论是谁,这里等会都要变成一个地狱。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都要用尸体来填满这块土地。
就在今晚。中日两股势力将会在这里对撞,用千百十条人命来决定这片土地的归属。
丁刺感到悲哀。他扭头看了看身旁的战士,全都默不作声。以沉默迎接死亡可能是最好的方式,起码不会让别人看到胆怯。在战场上,丁刺的战士从来不会胆怯。
丁刺更不会,作为参加过凇沪会战、徐州会战的老兵,他并不把生死看得太重。他只是激动,在一次次死亡的威迫下,他怎么也学不会麻木。
或许,对死的激动才是丁刺战斗的动力。
而故乡和家人,是必须用死来捍卫的,他下定决心。
丁刺按了按心口,口袋里有他和妻子的合照,他随身带着。每按一下,妻子便会在心里更深一分。
好了,先把浪漫收起来,该到拼命的时候,丁刺的手握住枪把。
撤离武汉前的一个黄昏,汉口码头上。
天空没有鹰,只有灰云。梅兰永远也分不清,那是云还是硝烟。两者都一样,都有一股焦糊味。
这个刚刚熟悉的城市,开始并没有焦糊味的,空气特别的清新,清新得她不想离开。
如今却变得丑陋,她不得不离开。
或许,离开是为了下一次的重聚吧,她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
下一次的重聚,又将会是在何时?
和丁刺新婚后相聚的次数,她扳着手指也能数出来,而守在空房里等待丈夫的音讯,则漫长得令人焦急。
她不大明白,一场仗为何要打那么久。四个多月,一定死了很多人吧?
她很坦然地想到死亡,因为她从不把丈夫和死亡联系在一起。她的刺是一只凤凰,浴火后重生不死,定能平安地回来。
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抽象的事,抽象到她无法想象。因此在撤离令下达之后,她久久不肯离开,表现出少有的固执:“我想再等等我的丈夫,他会来接我的。”
如果江盛轮不是最后一只撤离武汉的船,她还会无止境地等候下去。
提包里的照片已经被捏得有些起皱,她松开手,转身向轮船走去。
进攻武汉前的一个黄昏,贺胜桥镇郊外。
天空有一只鹰,小卷栗造可没有心思去分辨它的种类。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征服武汉,成为皇军进入武汉的第一人。
他极渴望荣誉,抢先进入武汉对于军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特别是作为大日本皇军中最优秀的将领,即使被打断了腿,他爬也要爬进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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