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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安心头火起,怒道:“这是夜壶!谁在这儿拉屎!”眼看孔安神情不善,秦仲海正自惴惴,却见刘敬俯下身去,对着夜壶察看一阵,摇头道:“这不是夜壶。”
众人闻言,尽皆一愣。孔安大声道:“这里头全是屎尿,如何不是夜壶?”刘敬眨了眨眼,笑道:“这是一本书。”孔安面色铁青,斜目往秦仲海瞪了一眼:心道:“这小子和东厂勾结上了,不能和他当真。”他是个乖觉的,一见刘敬有意放水遮掩,当即轻叹一声,自行转口道:“刘总管好眼力,这确实是本书。看来老朽真是老眼昏花了。”袍袖一拂,转身便朝书架走去。刘敬听他语带讽刺,只是微笑,不以为意。
一名侍卫听得两位大臣如此说话,只是心下起疑。他凝视着夜壶,皱眉道:“这真是本书么?可不管怎么看,这都像只夜壶啊?”一名文员有意讨好刘敬,只想趁机巴结一番,当即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世人标新立异,所在多有,将书本作成夜壶模样,那也不过是时兴之意。”那侍卫一惊,说道:“把书作成夜壶形状,那要怎么看哪?”那文员无法自圆其说,随口乱扯道:“只要拉过一次,便能读出其中真谛。”
那侍卫吃了一惊,偷偷将夜壶带到墙角,随即解下裤带,尿了起来。
孔安奉人清查一阵,他知秦仲海有人撑腰,即使有何遗漏,恐也治不了他的罪,便只随意闲看,全不挂心。几名侍卫不知官场机巧,却还细心察看,就怕少了些物事,日后要担罪责。
一名侍卫见架上一排奏折颇新,不似古旧之物,他心下起疑,便将之抽起翻看,猛见奏章上画了好一只巨大乌龟,直是跃然纸上。那侍卫惨然惊叫:“有乌龟!”
刘敬凑过头来,登时见到秦仲海的大作,笑道:“是啊!好大一只乌龟!”
孔安听了惨叫,只哼了一声,皱眉走来,道:“又有什么事了?”那侍卫硬着头皮,将奏章递过,孔安见了秦仲海亲绘的龟图,也是赫然一惊,他心中狂怒,怒目瞪向秦仲海,心道:“好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败类!居然不务正业到这个地步!”
秦仲海给他瞪得神情尴尬,当下偷偷躲到书架后头,满脸羞惭,只作不知。
那侍卫低声道:“奏章上怎会跑出一只乌龟来?莫非有人搞鬼?”孔安往秦仲海恨恨一瞪,咬牙道:“你懂什么了!景泰十四年间,皇上命人……命人去寻找四大神兽,龙凤麒鳞没能找到,却教本朝左御史找着了这只神龟,皇上龙心大悦,这才命人临摹在奏章上。”也是孔大学士饱读诗书,这一节谎言竟编得丝丝入扣,叫人不得不信。那侍卫忙道:“原来是四大神兽,无怪要藏在密本室里。”当下将龟图急急收起,还在清单上注明来历,写道:“景泰十四年神龟图乙式乙份”。
孔安四下看了一阵,天幸只掉了十来本密奏,还能勉强交差,他清了清嗓子,斜目看了秦仲海一眼,冷冷地道:“多亏秦将军这几日率军驻守,平安交付此间物事,日后这文渊阁的安危,便由直隶京营许校尉接管。”那许校尉急忙抢上,拱手道:“在下赴汤蹈火,不敢有失。”说着向秦仲海连番请益,秦仲海嘿嘿干笑,不置可否。
出得文渊阁,秦仲海总算交付苦差,想起逃过一劫,没给人送去充军,霎时哈哈大笑,甚是得意,十来名下属也纷纷抢上,向他道贺。
正喜乐间,忽听一人道:“秦将军,好容易卸下这个重责大任,真得好好庆功啊!”秦仲海听这声音老迈,转头去看,只见一名老者笑吟吟地看着他,正是刘敬。
秦仲海此番逃脱罪责,算来欠他一个人情,他面色尴尬,陪笑道:“今日全靠刘总管帮忙,否则小子脑袋已然不在了。”刘敬笑道:“不过少了几本奏章,哪这么严重?”说着往他看了一眼,缓缓走开,似是有意要他随来。
秦仲海见他目光隐隐含着深意,知道他有事提点自己,忙向下属道:“我有些事情和总管商量,你们先回西角牌楼,一会儿再来找我。”众下属答应一声,自行去了。秦仲海跟随在刘敬之后,两人从文渊阁一路行去,不久便至前三殿广场,此处辽阔一片,远处奉天、华盖、中极三殿雄然巍立,汉白玉高台隐隐生辉,望之极具气势。
刘敬忽地停下,他见漫天落叶,已是深秋景象,不由得一叹,道:“又要入冬了,唉,一年复一年,日子好快啊!”秦仲海嗯了一声,不曾接口,只是默默相随。
刘敬叹道:“秦将军,你是武英十四年生的吧?”秦仲海愣了一下,不知他何出此问,当即回话道:“末将肖羊,武英十五年生,总管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