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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冷笑。待到该走的流程都走了一遍后,他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遣散了众人,径自往后殿去了。
正跟身边百官相谈甚欢的曹操自然没有注意到那几道跟随刘协而去的诡秘黑影,一路与董昭、荀攸等人寒暄着出了正殿。荀彧看着渐渐空下来的大殿,在原地兀自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跟着众人出了殿门。
“依我之见,以丞相对朝廷的付出,即使晋封爵位为国公,受‘九锡’之赏也不为过。”董昭也不知是想巴结曹操还是真心实意,毫不避讳地在殿前阶下就不顾天子之威口出狂言。
脚下一顿,荀彧呆立于殿阶之上,仓皇地望向被人群簇拥的曹操,却只看到他凭空点了点董董昭,不痛不痒道:“你这狂生,太放肆了!”言罢,一阵朗笑地又去应付旁人的奉承了。
见状,荀彧全身一阵无力,几乎要跪倒在地。手里紧紧握着玉笏,他努力让自己站得挺拔庄重,可眼前的画面却一再模糊又清晰,仿佛过去的种种与今日种种交织在了一起,亦幻亦真,迷茫得叫人透不过气来。胸口不断起伏着,荀彧仿佛产生了一种呼吸困难的错觉。那些声音呼啸着自他身边远去,那些人似乎变成了永不停歇的噩梦。但即便如此,荀彧还是一派沉静如玉的样子,因为他不愿也不能让代表汉室的自己慌张无措到让人耻笑。
一阵从背后袭来的风吹起了荀彧额际的碎发,注意到眼前晃过的亮银色泽,他先是愣了愣,旋即笑出了一丝释然——距离建安元年已经十七年了啊,白驹过隙,忽然而已,青丝染白,何况人心之更迭?一改适才的恍惚,荀彧面目肃然地整了整衣冠就要走下高阶,眼里是不容忽视的清明。
惊鸿一瞥,只见一抹青莲之色飘然而过,带着风似的叹息,远了,不见了。
荀彧认得他,那是不久前上任的文学掌故,郭奕,郭嘉的遗子,通达晓畅,没有他父亲的恣意不羁,却是气宇不减。
奉孝……
“文若,你太固执了,我真怕有一天你会栽在这上面。”
“文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天下始终是天下,与谁姓都是一样。”
“文若,有些话,不必说,有些话,不可说。”
“文若,你真傻。”
“文若……”
奉孝,我早说过,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脑海里回响的声音戛然而止,荀彧一步一步走下高阶,带着赴死般奋不顾身的决绝。
抬首间,曹操一行人正对上居高临下的荀彧,凛凛寒风中,那人衣袂翻飞,风致高雅,明亮的眸中是参悟后归于平静的波澜不惊。
熟悉的苏合香气随风飘入鼻间,曹操仰头微微眯起眼望向这位早年替自己运筹帷幄、屡出奇策,后来经年不见的故人,心下一时感慨万千,几度张口欲言,竟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他身边的董昭,笑嘻嘻地率先开了口,“哟,那不是荀令君嘛,怎么还没过来?”说完,扯开嗓子高声道:“令君,你再不过来,我们可就要散了。”
素来不喜欢董昭,荀彧对他的招呼是置若罔闻,依旧凝视着曹操,一步步走下殿来,礼数周到地揖道:“恭贺丞相获此殊荣,彧……”
话音未落,荀彧便被曹操一把扶住,“令君不必多礼,多年未见,文若还是老样子啊!”
老样子吗?心里倍觉嘲讽,荀彧面上轻轻浅浅地笑着,意有所指道:“这些年,彧也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丞相,惟愿您一如既往,为我大汉江山立下汗马之功。”
也不知曹操有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仍是一味笑道:“不敢自居有汗马功劳,我曹某人不过是尽臣子的本分罢了。”
听着他滴水不漏的说法,荀彧并不答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长叹一声,董昭半调侃半反驳道:“丞相这么说,让我等无地自容啊!”顿了顿,又将视线转向了荀彧,“令君,你说是不是?方才我们还在说,应该让圣上给曹公封爵,授‘九锡’,不知令君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噤了声,仿佛都在等待当朝尚书令的答案。
淡淡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诸位同僚,荀彧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曹操身上,幽幽道:“丞相想听我的看法吗?”见曹操颔首,荀彧明白了,自己从他眼里解读出的野心与期盼,不是错觉。定定望了他一阵,荀彧突然笑开,如杨花落尽般哀婉。半晌,他缓缓迈开脚步,与曹操擦肩而过,穿过自动分列两旁的人群,“彧以为,曹公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