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页)
酒外,兼卖保定出产的土黄
酒,又叫“干炸儿”。这是北平唯一不是山西人经营的大酒缸,一个卖烫
面饺儿的是顺义县人,一个卖馄饨的是保定府人,蒸烫面饺儿的笼屉,
永远是热气腾腾,一屉一屉往屋里送。馄饨挑子锅里的高汤,随时都在
翻滚,馄饨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汤清味正,作料齐全而且地道。
卖烫面饺儿的叫老奎,从早上到中午推着车子在马大人胡同、钱粮
胡同做生意,过午就到酒缸门口摆摊儿啦。北平人吃的烫面饺儿除了
猪肉白菜、羊肉韭菜、牛肉大葱之外,很少用菠菜、荠菜、小白菜等深绿
色蔬菜做馅儿的。老奎烫面饺儿的馅儿除口蘑、三鲜、荠菜、菠菜之外,
还有茄子、扁豆、冬瓜等等,可以说应有尽有,集各种荤素馅儿之大成。
抗战时期吴子玉避居北平什锦花园,既恨日本人阴狠残暴,又恨
汉奸们恬不知耻,因为肝火大旺,时常闹牙痛不能咀嚼东西,只有吃奎
子的烫面饺儿软软乎乎不致牙痛,一叫就是百儿八十的,所以不久老
奎的烫面饺儿在东北城算是出了名啦。抗战胜利时,笔者回到北平,
听说老奎领个牌照自己经营一份儿酒缸,生意还挺不错。自从“红卫
兵”几次清算斗争,老奎被斗得扫地出门,他们认为大酒缸是有钱有闲
阶级的消遣地方,也都陆续淘汰,现在大酒缸已成为历史名词了。
上海的柜台酒
几位江浙朋友一块儿小酌,酒酣耳热,有一位大家叫他胡老总的
说:“你在《联副》写了一篇北平大酒缸,看得我酒虫从喉咙直往外爬。
当年我们在上海都是喝柜台酒的老朋友,现在只说北平的大酒缸,对
于上海喝柜台酒却只字不提,未免厚彼薄此了。”经胡老总一说,我也
觉得是有点儿差劲,所以写了这篇上海柜台酒,以资补过。
上海吃老酒讲究是陈绍、花雕、太雕、竹叶青一类黄酒系列,上海
有名的遗少小辫子刘公鲁,吃饭时每餐都要食前方丈,七个碟子八个
碗,可是他一喝柜台酒,放荡形骸,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了。他说,绍兴
酒是我们中国宝,世界各国哪国都没有这种香醇浓郁糟香袭人的酒;
他的欧美朋友到中国来在他家吃饭,罗列东西各国名酒,十之八九都
喜欢喝太雕或竹叶青,这就证明中国的绍兴酒比他们的威士忌、白兰
地要高一筹。喝绍兴酒要像《水浒传》里黑旋风李逵、花和尚鲁智深一
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够味儿,只有到四马路喝柜台酒才有这种情
调。
上海四马路“高长兴”、“言茂源”都是卖柜台酒的老字号,柜台高
耸,擦得锃光瓦亮,不见半点油星儿,上面照例是大盘冻肴蹄、一盆发
芽豆,还有油爆虾、熏青鱼、八宝酱、炒百叶几样小菜。柜台前有两只
长条凳,可是吃酒的人没有一位是坐下来的,大半都是脚踩条凳,身靠
柜台吃喝起来。叫一川筒酒倒出来大约是三海碗,大约您要半川筒
酒,就有人笑您是雏儿或半吊子,既然喝不了一川筒酒,又何必出来喝
柜台酒呢!
像“高长兴”、“言茂源”这样整天川流不息、酒客进进出出的大酒
店,烫好的川筒酒,往您面前一放,锡筒没有不是东凹一块,西瘪一块
的,据酒店人说:“起初是客人们喝醉了逞酒疯,摔得像瘪嘴老婆婆似
的,后来你摔我也摔,不摔就显不出您是老酒客啦!”
到四马路喝柜台酒的,上海虽然风气开通,也清一色都是男生,唯
一例外的是花国大名鼎鼎的富春楼六娘,她是袁寒云、徐凌霄等人带
着喝过一次柜台酒,后来每到隆冬初雪,总要光顾一次“言茂源”。不
过她怕看又瘪又脏的旧川筒,柜上总是留着一两只新锡筒给她烫酒。
叶楚伧、刘史超、何企岳.他们几位都是著名的酒仙,据他们品评
的结果,“高长兴”的竹叶青浆凝玉液,韵特清远,“言茂源”的陈年太
雕,潘色若金,琼卮香泛,只可惜两家下酒的小菜均不高明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